聯合曆年342年，開年寒冬。

軍帳外的暴雪狂風呼嘯，發出的聲音如同深淵的咆哮。

林想在這樣的徹骨的冰天雪地醒了過來，她怔怔地看着帳篷的頂部，才緩慢地意識到自己已經被征兵進入了戰場。

她頭還有些暈，緩緩地坐了起來。

被褥從身上滑落，林想感覺更冷了，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卻清醒了許多。

帳篷外有些許嘈雜的聲音，從縫隙中可以看到有許多人在走來走去。

下一秒帳簾被拉開，光投了進來，有些耀眼，林想不由得閉上眼睛避免這樣的照射。

“你醒了。”男人的聲音很溫和，“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林想睜開眼睛，看到了甯瑜。

“沒有。”她說，“我睡了多久？”

“你是昏過去了。”甯瑜說，“林想，B級向導是支撐不起這麼多哨兵的精神鍊接的。”

撐不起也要撐起，林想心裡想，不然她就得死了。

林想沒有說話，甯瑜也沒有繼續談論這個話題，二人沉默了一會兒，林想看不出甯瑜在想什麼。

大多數的時候甯瑜都是笑着的，如同他那酷似薩摩耶的精神體帶着開朗的笑容，以至于當他不笑的時候，就總會覺得有些冷淡。

最終還是林想打破了沉默：“現在外面什麼情況？”

“許言帶隊來支援了，異種被擊退。”甯瑜似乎并不想讨論太多這方面的話題，他擡眸凝視着林想，黑瞳幽深。

林想注意到了他身子似乎有哪裡不對。

“你的身體還好……”然而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打斷了。

“林想，别再跟着我們了，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林想有些愕然，随即是有些刺痛。

她跟随着甯瑜的隊伍這麼多天，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更何況這一次如果不是她和他們共感……好吧，或許B級向導共感還是太勉強，甯瑜覺得她還是太弱了。

可是——

“這是白塔系統安排的，你跟我說沒用。”林想偏過頭，她自認為和甯瑜相處還算愉快，但是對方或許隻是把她當成一個普通搭夥的同事，或者認為是白塔派來的向導耗材。

“如果你想讓我退隊，就去和白塔提申請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甯瑜語氣有些急促，但似乎是想到什麼，他頓了頓，“我會去說的，你好好休息。”

甯瑜走上前來，他擡起手不知道是想摸摸她的臉，還是想拍拍她的肩，最終隻是蹲下來，直視着她的眼睛。

“對不起，林想。”

林想和甯瑜都沒有想到，這是他們最後一次對話。

林想還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她誤把甯瑜的精神體當成了真正的小狗，她還以為是哪來的串串這麼可愛，完全沒想過那是因為異化導緻的。

林想痛快地撸了一次小狗，小狗也非常給面子的搖着尾巴，舔着她的手和臉。

直到滿臉通紅的甯瑜從一旁的等待室走出來，俊朗的臉上滿是為難的羞澀，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和許言那種客氣的禮貌不同，這是林想第一個遇到對向導非常友好的哨兵。

甯瑜在疏導時喜歡把臉埋在她的脖頸處，每當這樣的姿勢，疏導治療就會非常順暢。

他也像他的精神體一樣喜歡嗅來嗅去，林想最開始還會有些不習慣的臉紅，久而久之也習以為常。

正如她死回來後的今天，正如現在。

甯瑜從她的黑發間擡起頭來，那雙如同過去一樣亮晶晶的眼睛卻染上了幾分晦暗的色彩，手仿佛不受控制一般有些顫抖，卻仍然牢牢地扣住了她的腰。

而在林想的背部，是有些冰涼的毛茸茸貼着她，同樣的呼吸噴吐在她的臉上，呼吸的幅度都一模一樣——那是甯瑜的精神體。

甯瑜的鼻腔裡是陌生的味道，無論他如何去聞，都是全然的陌生——唯有幾分該死的狼味讓他憤怒！

是那隻狼崽子！

“你給褚西洲疏導過了嗎？”甯瑜以為自己問的話強勢又冷硬，但卻沒有想到，說出來卻似乎有一股委屈巴巴的味道。

女人沒什麼表情，她隻是在靜靜地觀察着他，那張同樣陌生的臉浮現出幾分熟悉的神色。

她們味道不同、精神體不同、樣貌不同，這樣的矛盾讓甯瑜倍感折磨，如同窒息般的痛意由心髒蔓延至全身。

“你清醒過來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問這個。”女人想要推開他，甯瑜卻不由得抱得更緊。

她的神情有些疑惑，似乎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問，而還不放開他。

“甯隊長，我想你應該可以放開我了。”柔軟的窩，鼻腔裡滿是甯瑜的味道。

林想覺得甯瑜的目光太過于灼熱，她偏過頭，卻不由得愣了愣。

剛剛還沒有注意，但此時此刻認真看過去，她竟然覺得用來堆積做窩的被褥和衣物有些眼熟。

那不會是……她過去的衣服吧？

“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