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未眼睫微動,目光專注緩慢地随着閱讀内容移動。
【喚醒你,是一次冒險的決定,這一股沖動源于我的上一任克隆體死亡所引發的我的靈魂的悲痛與震顫。你可能不會相信,她比你更完美。我沒有對你做出過多的幹預與測試,卻對她進行了一次又一次模拟實驗。這種實驗讓她的意識與人格無限趨近完整,以至于我常常陷入恍惚,覺得是一部分的我被困在了虛拟的程序之中。】
【後來,RP—002實驗所有克隆體,均不明緣由并發多器官衰竭,我無力阻止她的死亡,即使用上所有最高檔的治療劑,也沒能延緩她死亡的速度。】
【于是,我喚醒了你。可當我看見你的眼睛,隻是一眼,我便後悔了。因為我看見了你的靈魂,一個不屬于我的靈魂。】
【我創造出了真正的生命,這讓我措手不及。】
創造……生命……
看到這裡,事實已經很明顯了——床上沉睡的這個人才是“副研究員”,不,或許應該稱呼為“首席科學家”。
而淩未真正被亡靈領域安排的身份是……首席科學家的克隆體?
也不完全對。
這個關系鍊中,外來者【淩未】——>亡靈領域身份【首席科學家的克隆體】,身份可以由首席科學家的信佐證,但“淩未”那一部分呢?
現在已知RP—002實驗已經實現了意識克隆技術,為克隆體賦予本體的記憶、思維能力、語言能力、行動能力……那麼……
“她”,正在閱讀這封信的“她”,是淩未,還是淩未的克隆體?
假設,“她”是淩未,外來者【淩未】——>亡靈領域身份【首席科學家的克隆體】的關系鍊便成立。
假設“她”是淩未的克隆體,那麼關系鍊就變成了:
外來者【淩未】——>亡靈領域身份【首席科學家】
“她”則是作為首席科學家克隆體——>通過意識克隆技術——>獲得首席科學家(身份皮下的人已經是淩未)的記憶。
這種假設中,“她”不是外來者,而是由一個外來者在亡靈領域中意外衍生出來的。
這讓“她”不禁回想首席科學家的信,她說她創造了真正的生命,說那是一個不屬于她的靈魂。這表明本體與克隆體雖然從内到外完全一緻,卻是兩個不同的靈魂,兩個不同的生命,兩個不同的……人。
“她”開始思考——若“她”真的隻是淩未的克隆體,“她”擁有自己獨立的靈魂嗎?等到亡靈領域被清除的那一刻,“她”又會去往哪裡?亦或是,随着亡靈領域一并消失?
而要想确定“她”究竟是什麼?
有一個辦法——喚醒現在正沉睡的首席科學家。
若首席科學家擁有淩未的記憶,那麼“她”就是淩未的克隆體。若首席科學家沒有淩未的記憶,那麼“她”就是淩未,因為記憶不會由克隆體反向注入本體的大腦。
可是,“她”要喚醒她嗎?
【以下,是為你解答疑惑的内容。】
【為什麼你在外面,而我在克隆人實驗室裡?這是兩個同步進行的實驗,實驗一,克隆人精神值突破測試實驗,當然,對外僞裝的是人類精神值突破測試實驗,除了我沒人知道這次實驗變換的條件不是環境刺激,而是實驗品種類。實驗二,克隆人無痕化社會替代本體測試實驗,這個實驗旨在觀測克隆人社會化生活的融入度,以及注入本體意識後,行為模式是否也與本體完全一緻,無法區分。】
【另外……我有太多的疲憊與困惑,不得其解,我選擇與你交換,不僅僅為了實驗,還為了逃避。我陷入沉睡,而将自由與選擇給予你。你是另一個我,又不是我,你會繼續進行克隆人實驗嗎?你會使用你的數據複制一個新的克隆體嗎?你會做出和我一樣的選擇嗎?糟糕,我的職業習慣緻使我總是在提問與假設,說好了不是實驗,可這似乎又是一項新的實驗……】
【祝你成功。】
【哦,對了,我可能還留下了一個小小的麻煩,或許,你已經接觸到了W細菌?這是一個錯誤,人體催熟實驗生物對照組始終找不到合适的催熟劑,于是,我采用了W菌株,而所謂的W細菌其實就是收容後的污染。關于這項實驗的預測結果并不理想,我建議你增強對實驗品的安全管控。】
【最後,不要輕易叫醒我,我醒來的一瞬間,你的人生就結束了。】
實驗室内,付冥丘與白竺、重明交談的聲音越來越遙遠,仿佛從另外一個空間傳來……
“她”安靜地深深地望向床上躺着的沉睡的另一個自己。
這裡一共五個人,隻有她無法證明自己是不是本體,而恰恰她真的存在這個問題。
真是……麻煩啊。
“她”微微皺眉,片刻後,舒展眉頭,輕輕笑了:“首席科學家……”
“她”幾近無聲地微啟唇,眸光淡漠,道:“你可真是一個純粹的實驗瘋子。”
竟敢無知無覺地躺在這裡,這時,隻需要輕輕一刀或一針,便能毫不費力将之弄死。
這麼想着,“她”忽然伸出手,指尖觸摸其白皙纖弱的脖頸,微微用力,指甲嵌入肉裡。
“淩未?淩未?淩未?”付冥丘的聲音如錘擊響鼓,打破淩未眼底的幽暗沉寂。
她回眸看去,看見了付冥丘關懷擔憂的眼神,他走近她,用手背觸碰她的額頭,眉毛皺成一個川字:“你的體溫下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