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流中飛快運動的分子彼此碰撞,風聲在耳邊凝聚又消散。
去感受……
在流動的光束中下墜,無數細小的光點包裹住我,從衣袍的褶皺中、指縫與發間散逸飛舞。
光與墜落本身即是隐喻,震蕩的粒子彙入眼底,引力拖拽着所有物質,風由彼此碰撞的氣體分子構成。①
光點,氣流,振動鼓膜的風噪,重力,飄飛的織料,一切都緊密相連。
我與這個世界本無分别。
物質與空間彼此依存,物體即空間自身。②
光束照徹腦海。
原來如此。每次進出日記時聽到的樂聲,涵義不明的古老歌謠吟唱着虛無,意識在虛空與現實間往返,他手掌翻覆間起落的星辰與日輪……
我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生氣嗎?這個教訓也許會很重要,原以為真實存在的一切,原來隻是精心布置的幻象。他用一個月半準備了這堂課的謎底,精彩極了,假如我不是上當的人,現在甚至也許會為其中的巧思鼓掌。一個球與一千個球之間并無分别,因為改變部分意味着整體也可以改變。一個球中光點組合的方式與所有球的排布結構相關聯,萬物間的聯結與交流每時每刻都在發生,掌握法則的技巧在于把控這些關聯。
每個光點都燃燒起來,彙聚成翻湧的耀眼海洋。
“答案是空間。”③
虛無與這裡的時空相伴。
我睜開眼睛,懸浮在無邊的黑暗中。
風聲早已停歇。
、
“我還是不敢相信。”羅恩甚至忘了第一時間去拿烤雞腿,直勾勾瞪着我,“你居然睡過了魁地奇球賽?!”
我忙着狼吞虎咽,顧不上回答。
赫敏推過來一杯水:“本來也沒什麼值得看的。慢點兒吃,哈利現在很安全。”
我朝她投去感激的一瞥,咕嘟咕嘟喝掉大半杯,一抹嘴站起來:“那我先去校醫院了。”
這個下午隻能用兵荒馬亂來形容。我在寝室裡喘着粗氣驚醒,發現塔樓中空無一人,休息室裡零星的學生正興高采烈地讨論着比賽。
納威滿身泥點子,憂心忡忡地問我是不是感覺好些了。
“赫敏說怎麼也叫不醒你。哦,哈利還在醫務室躺着——你上哪兒去?你要去看他嗎——”
我剛沖到二層的旋轉樓梯,就被剛從龐弗雷夫人那裡回來的舍友截住了。赫敏一再保證哈利安全無虞,隻是有幾根骨頭要長。
“什麼?!”
“是啊,三十三塊骨頭,托洛哈特的福……”羅恩小聲說。
“總之,你應該先去吃午飯。”赫敏堅決地把我拽向大禮堂,
我急匆匆趕往醫療翼,忽然被叫住。
“奧爾沃特!”
克裡維扭着手指站在我面前,局促地漲紅了一張臉。
“你有什麼事嗎?”我耐着性子看他。
“上次的事,我很抱歉。”克裡維低頭研究自己的鞋尖,“我不是故意要那麼煩人的……我隻是,隻是想拍幾張有趣的照片……”
“我不明白,嘔吐鼻涕蟲的病人,摔斷胳膊的球員倒在泥潭裡,這些照片有趣在哪裡?”我注意到他脖子上沒挂着相機,“為什麼是我?”
“嗯?”他擡起頭,褐色眼睛怯生生地望過來。
“為什麼來找我?你應該去找羅恩和哈利,跟當事人道歉。”
“哦……那是因為,你……”他低聲說了句什麼,又垂下頭去。
“什麼?”
“你看起來比較好說話……”他稍微提高了聲音。
我不知該怎麼回答:“好吧,我猜,謝謝?我了解你的歉意了。如果沒有其他事,我先走了?”
“我、我會去跟哈利·波特和他的另一位朋友道歉的。”他急忙補充。
“噢,你自己看着辦好了。”我揮揮手立刻沖出去。
醫療翼的走廊裡吵吵嚷嚷,擠滿了穿猩紅色袍子的球員。
“嘿,你上哪兒去?”雙胞胎眼尖地發現了正要繞道的我。
這下沒法裝沒看見了。
我歎着氣走過去:“來看哈利。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正要和哈利開慶祝派對,被龐弗雷夫人趕出來了。”紅頭發聳肩,“你不如跟我們一起回去,反正她也會把你扔出來。”
“這麼多人在病房裡開派對,不被趕走就怪了。”我無語地瞪着他們懷裡的大包小包,“你們從哪兒順來的這麼多零食?”
“霍格沃茨廚房可是取之不盡的藏寶庫啊,我的小朋友。”雙胞胎之一俏皮地眨眼,“想來點牛肉餡餅嗎?”
常識,務必對任何來自雙胞胎的食物保持警惕。
“不用了,我還是——”
大門猛地打開,龐弗雷夫人的咆哮直沖耳膜:“這裡不是魁地奇球場!不要打擾病人休息!快走開!”
人群一哄而散。
我小心推門進去,正撞上龐弗雷夫人的目光。
她打量我兩眼:“最近身體還好嗎?肩膀沒什麼問題吧?”
“啊,好多了,謝謝您。”
她點點頭:“西弗勒斯也說你狀态不錯。記得按時喝藥。”
“好的,謝謝您。請問我可以……進去看看哈利嗎?”
龐弗雷夫人繃緊了嘴唇,看起來居然比麥格教授還要嚴厲幾分。
“别太吵,那孩子需要休息。”
“那我先回——”我垂頭喪氣正要離開,“什麼?”
“你有十五分鐘。”她朝病房裡偏頭,“波特先生在左手邊第三張床。”
我掀開簾子時,哈利正眼巴巴地盯着天花闆,似乎在鑽研磚石的紋路。
“伊萊恩?”他大喜過望,“太好了,龐弗雷夫人剛把弗雷德他們趕走,我還以為沒有人會來了。”
“感覺怎麼樣?”我拉過凳子坐下,注意到那條擺在被子外毫無生氣的手臂,“你的指關節都去哪兒了?”
“哦,洛哈特。”他表情厭煩,“他用一道奇怪的咒語抽走了整條胳膊的骨頭。”
“我低估他了。以前不知道他是破壞力這麼強的蠢貨。”我皺眉,“那個遊走球又是怎麼回事?查出什麼來了嗎?”
他神色恹恹:“還沒有。你能碰一下我的手嗎?輕輕碰一下就行,骨頭好像開始長出來了。”
我用食指摸摸他的手背:“感覺得到嗎?”
他眨了兩下眼睛:“……不。但顯然有把鋸子正在從裡面切割這條胳膊。”
我看着他蒼白的臉,因為自己沒法做什麼而有點發愁。
“隐形衣。”
“什麼?”困倦的綠眼睛睜大了。
“能把隐形衣借給我嗎?”我壓低聲音,“今晚再來看你,龐弗雷夫人隻準我在這裡待十五分鐘。”
他猶豫片刻:“……萬一被費爾奇抓到怎麼辦?我明天就能回去了,沒關系的。”
“但你一個人在這裡多無聊啊。再說了,我們夜遊得還少嗎?”
蒼白的臉上終于露出笑意:“被抓到的次數也不少……好吧,在床頭的箱子裡。千萬要小心。”
“請相信我在這方面的豐富經驗。”我迅速敬了個禮,“你就安心躺着吧。”
哈利似乎松了口氣:“謝謝你……本來以為今天會很難熬的。”
“有我在就不會啦。”我昂首挺胸接受表揚,“晚餐好像有牛肉餡餅,你想吃嗎?”
、
“……比我想象得更有天賦。”
湯姆仰頭端詳那台機器,落在我身上的眼神說不清是玩味還是驚異。
“但為什麼是加特林機槍?”
我聳肩:“看起來比較酷。殺傷力也很強。”
“麻瓜子彈能穿透巫師的保護屏障嗎?”修長白皙的手指滑過漆黑槍管,“不過值得考慮,畢竟大部分巫師難以在戰鬥中持續施展防護魔法。”
“我們要試驗一下嗎?”我興奮地勾住握把,“我可以扣扳機——”
他好笑地看過來。
我攤手:“你說了這些都是幻象嘛,又不會真的傷到你。”
“你應該先鞏固練習一下。畢竟是在自由落體中睡了幾個小時想出的辦法,可别睡一覺又忘記了。”他揶揄時語氣總比平日裡活潑,讓人忍不住想放肆一點。
“你也認為睡一覺就能解決問題很有天賦吧?我也覺得。”我學着他的樣子輕飄飄擺手,“半分鐘内把三十七個小球變成武器,容易。接下來要考什麼?”
他笑意加深:“不考了。開始下一階段的學習之前,你也許會想看看這個。”
“不會吧,上次還沒把底都揭光嗎……”
高瘦的男孩已經站起來,一手背在身後,朝我伸出手,眼睛如黑曜石般暗芒閃動:“我保證這裡永遠不會無聊到你。”
我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哇太酷了!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湯姆快點快點——”
他把那隻手也别到身後,神情似笑非笑,偏頭示意我跟上。
男孩踏入彩繪玻璃投下的斑斓光影中,幽藍的冰面在他腳下如花朵般綻開,每一步都如大片墨漬濺落于畫布。水彩揮灑間,高窗與穹頂都随他的腳步融化塌落,重新凝聚為遼遠天際的星辰。
“正式向你介紹——”
俊美的少年臉上笑意盎然,手臂一揚,指向平靜幽深的湖泊。
“屬于我的世界。”
“……這個日記本是洋蔥球嗎?到底還有多少層?”
“不如說像黏土,可以塑造成我想要的任意模樣。”
“怪不得是‘你的世界’呢。”我再次爬起來拍打身上的冰屑,揣測他為什麼非但沒摔跤,踱步的姿态還那麼優雅,“湯姆,你是不是給鞋底變形了?”
他停下腳步回頭:“我不需要。”
“好吧,那我需要這樣……”
我小心趴到冰面上,袍子變成的皮草在肚皮底下軟乎乎的。
“……奧爾沃特,你在做什麼?”
“降低重心啊。我還不太擅長溜冰。”
我大力劃動四肢,果然開始嗖嗖前進,沒幾下就趕上了他的步子。
裡德爾俯視着我,英挺的眉毛高高揚起。
“比你快!”沒等他開口,我再次揮動手腳,噌噌往前蹿了好幾英尺,“也許這是冰面上除滑冰外效率最高的行進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