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他難得“有良心”,體諒宿敵身體病弱不抗凍,結果宿敵不知好歹!
明晦蘭說:“我也是才到,習慣了。”
意思是他沒等多久,沒挨凍。
以及,伺候衣掌門習慣了。
衣非雪被無懈可擊的全方位安撫,頓時發不出火來。
先去屏風後面穿衣裳,等梳頭時不着要領,耐心也不多,便朝明晦蘭道:“去把我表哥叫來。”
明晦蘭:“我來時看見風大公子了,他被一個朋友叫去鑒賞他新得的靈器。”
衣非雪皺眉,行吧,總不好沖出去把表哥拽來給自己梳頭。
少掌門無比後悔沒帶多福過來,那小厮雖然百無一用,但梳頭的技術在景陽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深得衣掌門的歡心。
眼下無人可用,衣非雪也絕不會讓不熟的人碰自己,隻好自己捯饬。
梳幾下,頭發又厚又長,真難搞。
就在衣非雪猶豫是随便紮個馬尾、還是幹脆披頭散發去赴宴算了的時候,手裡木梳被人搶走,衣非雪腦子轟的一聲,正要厲喝“放肆”,木梳的齒痕深深埋進萬縷青絲。
衣非雪頭皮一緊,正要再厲喝“大膽”,明晦蘭掰着他的肩膀扶正坐好,面朝銅鏡:“别動,扯斷了可别怨我。”
衣非雪咬牙切齒:“松開。”
嘴裡這麼說,身體卻沒動。
明晦蘭不留痕迹的掩去眸底笑意,左手撈起潑墨般的長發,右手持梳子,順着發根柔滑的梳到發尾。全部梳過之後,挽起一半梳成發髻。
手法娴熟柔和,别說弄斷頭發了,就連隐約的扯痛都沒有。前後不到半盞茶,鏡子裡的炸毛衰喪瘋美人就變成了容光煥發的明豔美人。
衣非雪不得不刮目相看以及承認,優點之四,梳頭的技術比多福有過之而無不及。
明晦蘭看出衣非雪眼中的驚歎,笑道:“我從小到大都是自己梳頭,很有經驗。”
衣非雪多嘴問:“你堂堂少宗主,身邊沒人服侍?”
明晦蘭含笑:“自己的内務,習慣自己做了。”
衣非雪:“……”
這是在内涵他嬌生慣養奸懶饞滑嗎?
明晦蘭攥着發髻問:“松緊如何?發帶給我。”
桌上隻有紫金玉冠。
明晦蘭頓了兩秒,伸手拿起玉冠為衣非雪佩戴上。
“怎麼不見你系發帶了?”
衣非雪:“……”
他發現明晦蘭總是愛作死,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本事一騎絕塵。
而這毛病卻不見他在别人身上犯過。
也就是說他在故意找茬。
可明晦蘭的目光過分真誠,語氣格外溫和,仿佛真的隻是出于關心,和讓衣非雪聽了隻想冷笑的虛僞的愧疚。
明晦蘭:“據我所知,你們中土沒有“發帶隻能一個人斷”的規矩。”
呵,勸他改嫁呢?
衣非雪強忍住釋放青絲繞把明晦蘭切了的沖動。
明晦蘭還不知适可而止,繼續說:“三年前不通人情世故,一意孤行,處置欠妥,有損了衣公子的名節。”
那隻是條發帶,又不是守宮砂!
衣非雪在心裡好笑的翻白眼,面上不由得注意看明晦蘭。
生平為數不多的、以心平氣和甚至友好的眼神看明晦蘭。
事到如今,這是在跟他道歉?
時隔三年了,襁褓嬰兒都會一邊背三字經一邊打醬油了,不覺得太遲了嗎?
再者……憑良心講,明晦蘭也用不着道歉。
那一劍是不小心切斷發帶的,及時賠一條發帶也是禮數之舉,明晦蘭的所作所為挑不出毛病。
至于名節二字更是不必,他又不是黃花閨女,要什麼名節?
況且事後也沒人針對這個說三道四,反而被一群傻逼傳為佳話,說什麼絕代雙驕喜結連理,明衣兩家共築秦晉之好,替人(季家)尴尬的毛病又犯了。
回想當時季無涯堪稱絕版的表情,衣非雪沒憋住笑。
明晦蘭:“?”
以他們二人的關系,就算當時明晦蘭“勇于擔責”吹鑼打鼓的給衣非雪下聘禮,非卿不娶,衣非雪也會操着青絲繞把未來夫家全“嘁哩喀喳”了!!
你想娶,我他奶奶的還不嫁呢!
不共戴天的宿敵結為道侶,直接紅事變白事。
仿佛在這一刻起,他對寒亭殿一事釋然了。
連看明晦蘭的臉,也沒從前那麼面目可憎了。
明晦蘭說一意孤行,處置欠妥,實則不然。
婚嫁大事,必須處置的幹淨利落,婉轉迂回拖泥帶水的話,隻會更妨礙彼此的名節。
“不系發帶,是免得再遇到像蘭公子這樣的麻煩。”衣非雪語氣涼飕飕,目光冷然,卻透着幾分搗蛋的戲谑之色,“不然你以為是什麼?”
明晦蘭掀了掀唇,銀灰色的眸子劃過一道隐晦的情緒,複雜的難以捕捉和分析。
他笑了笑,低聲說:“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