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喜事變喪事,紅事變白事。
此次亂局死傷無數,季家自己人也沒少傷亡,再加之始作俑者乃自家掌門人,季家理虧,滿門精神怏怏,走路都低着頭。
幾個人養傷期間聚在一塊說話:“你們覺得,季家會不會因此一蹶不振?”
“旁的不說,出了季無涯這麼個敗類,季家還有臉在外行走嗎?”
“我要是季家人,這輩子都無顔見人了。”
“我看季家氣數已盡,往後四世家要變成三世家了。”
突然,一道劍氣破風而過,直接掀飛了石桌!
幾個人猝不及防,摔作一團。
說“季家氣數已盡”那個四腳朝天,最為狼狽,不忿的爬起來道:“好你個季禾,暗箭傷人!”
“在我季家地界,嚼我季家舌根,還怪我打你?”季禾怒不可遏,拔劍相向道,“好,咱們光明正大的比試比試!”
那人隻是嘴巴厲害,論修為連季禾單手都比不過,他自己也有自知之明,于是避而不談,隻嚷嚷道:“怎麼,實話都不讓人說了?放走魔龍至蒼生于不顧的是不是你爺爺?到處獵殺生魂,殘害無辜的是不是你季家人?”
季禾無言以對。
衆人冷嘲熱諷,嗤笑連連。
季禾攥緊雙拳,狠狠咬了下嘴唇,道:“是,我不否認,季家做的錯事,我們承擔!”
“我窮極一生也要把魔龍抓回來,至死不休!”
“還有,季家氣數不會盡!我第二十五代獨子獨孫季禾,會撐起季家的!”季禾昂首挺胸,目光灼灼,“中土四世家永遠有“季姓”的存在!”
季禾說完,轉身就走。
沒走兩步,迎面撞上衣非雪。
“你都聽到了”這種廢話不用問,季禾臉上騷熱,氣勢洶洶的吼道:“你别小看我!”
像隻炸毛的松獅。
衣非雪失笑,覺得這小屁孩又比之前更順眼了點。
比衣非雪還早出生九個月的季禾:“……”
“你笑什麼?”季禾惱羞成怒。
笑你們老季家後繼有人。
在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們肯定涕淚交垂,感動的哐哐撞牆。
季禾直覺認為衣非雪肯定在嗤之以鼻,尤其是他方才誇下海口要抓魔龍,姓衣的指不定在心裡如何取笑。
衣非雪說:“魔龍是我的。”
季禾一愣。
不是戰書也不是挑釁,而是……一種認可。
就算季禾因為蘭公子對他橫挑鼻子豎挑眼,卻不得不承認普天之下、唯一有資格跟明晦蘭相提并論的隻有衣非雪!
而衣非雪這等傲睨得志,驚才絕豔之人,非但不嘲笑他的豪言壯語,反而正眼看他,尊重他,将他視為屠龍的競争者。
衆所周知衣非雪是何等狂妄自負,吹毛求疵,目無下塵的人,他的認可分量有多重,顯而易見。
季禾眼眶一熱,鼻子一酸,忽然很想哭。
衣非雪:“連全盛時期的明晦蘭與我争搶,我對魔龍都勢在必得,更何況……多餘的話就不說了,免得打擊你自信心。”
季禾:“……”
該說的不都說了嗎?
“衣非雪,你别猖狂,我早晚有一天超過你!”
衣非雪:“你先趕上我再說吧!”
季禾肩膀突然塌了下去,精氣神都散了,整個人顯得垂頭喪氣。
不是吧?
衣非雪錯愕,借用方才那人的台詞:實話而已,還不讓說了?
這就被打擊到了?
季禾擡起眼睛,說:“你十六歲掌管衣家。”
衣非雪有些莫名其妙:“廢話少說。”
季禾抓耳撓腮,蔫蔫的問:“該怎麼當好一派掌門啊?”
……?
衣非雪勾唇一笑,呦呵。
“季小公子,你是在拜師求藝嗎?”
季禾當場滿臉漲紅,恨不得給自己倆耳刮子,語無倫次的矢口否認:“才沒有,你在想屁吃!我就随口一感慨,你少自作多情了!我跟蘭公子取經也不會找你,走開别擋道!”
季小公子哼哧哼哧的走,一不留神撞柱子上,腦瓜子嗡嗡的。
衣非雪毫不客氣:“哈哈哈哈!”
季禾:“……”
*
寒亭縣作為中土四大古城之一,入夜沒有宵禁,街頭巷尾華燈結彩,坊間紅飛翠舞,各路人士暢談風月,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君來茶館二樓,衣非雪被店小二引着到最裡面的雅間,不等踹門,門就被一團靈力從内推開,木劍陳熱誠的歡迎道:“衣掌門很守時,快請。”
衣非雪坐下不久,店小二來奉茶。
木劍陳不知從哪兒弄來一把折扇,衣非雪看了眼就是普通的扇子,被木劍陳拿在手裡把玩,裝翩翩公子。
木劍陳外表看起來要比實際年齡年輕許多,論五官和氣質,絕對擔得起風度翩翩四個字。
但就像之前明晦蘭說的相由心生,這位木宗主給人的感覺,就是賊眉鼠眼,笑裡藏刀,一言一語都含着如芒在背的算計。
衣非雪不動聲色,見木劍陳用折扇點了點茶盅:“這是我北域木宗的含翠柳,此次出行走得匆忙,隻帶了一兩,衣掌門且嘗且珍惜。”
衣非雪面無表情道:“你自己慢慢喝吧!你們北域的‘含翠綠’、烏芽’、‘忘川蓮’、還有明宗享譽中外的‘月光白’,我早喝膩了!”
木劍陳嘴角抽搐,眼皮直跳。
是呢,衣家别的沒有,就是錢多,多的燒得慌!
千金一兩的月光白喝到吐,萬金一張的符咒一籮筐一籮筐的買,用起來跟撒傳單似的。
木劍陳咬的後槽牙咯吱咯吱響。
“有些東西可不是靠錢多就能買到的。”木劍陳慢條斯理的飲口茶,等衣非雪接腔。
偏偏衣非雪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