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池月這一覺做了好幾個連不起來的夢。
等到驚醒,她掀開身上那件帶薄荷白茶味兒的外套,才發現脖子有點酸。
她懵懵地坐着回憶了一番,然後搓了把臉,崩潰到無以複加。
“醒了?”陸岑風屈了屈手指,往手機屏幕上飛速地敲擊着,忙碌之中抽空給她遞了個眼神。
雖然思緒有那麼點混亂,但周池月還是鎮定地打開手機掃了眼時間,5:09,并問道:“他們幾個人呢?”
“買早餐去了。”
天這會兒已經有些亮了,雲層積聚在一起,幾道橘色的霞光透了過來,湖面倒影出閃亮。
蟬鳴聲陣陣,“知哇知哇”地大聲叫着,不曾停息。
湖面忽然飄來一艘小船,緩緩而過漾起波瀾,依稀可見船夫劃槳的動作。
“ 有點幻視《赤壁賦》了。”周池月感歎,“相與枕藉乎舟中,不知東方之既白。”
等歎完了,才意識到陸岑風不是李韫儀,歎了也是白歎。
“你在幹嘛?”周池月咳咳兩聲,以打破尴尬的局面。
陸岑風點了“保存”,取下單隻耳機,退出“樂隊”軟件。
“在想辦法。”他說。
周池月疑惑:“什麼辦法?”
他瞥了她一眼:“怎麼跟你一起做大做強。”
周池月愣了下,然後光速捂臉,再雙手合十成祈禱狀:“求你,快點選擇性失憶。”
“那恐怕有點難。”他想了想回複道。
你是不是欠打??
買早餐的三個人這會兒回來了。
李韫儀細心地問:“周周,豆漿你要無糖、半糖還是全糖?”
“半糖吧,謝謝。”
5:36.
太陽露出了一個邊角角。
周池月回頭找人,不想陸岑風在她身後。她仰着頭說:“你看,‘日上,正赤如丹,下有紅光,動搖承之’形象吧?”
陸岑風低頭看她。她的發絲也被朝霞染出了一絲鮮亮,笑着的樣子比太陽還明媚。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當初她随口一句“有機會的話,我們可以去看日出”不是玩笑,而是實實在在的承諾。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女孩呢。
他啞然。
三分鐘而已,太陽已完全從地平線冒出頭。
湖水也被染紅,粼粼波光像橘子成海。
“那邊月亮還沒消失!”徐天宇說。
林嘉在:“日月同輝,果然很幸運。”
李韫儀悄悄和周池月說:“那天齊主任讓我們對着樓下喊,那時候覺得好丢人。可是現在,突然覺得挺有意義的。”
“嗯?你想喊嗎?”
李韫儀:“啊?一回生二回熟嘛。”
雖然,還是不敢第一個開口就是了……
“好啊。”
金色的波紋像是給水面披上了金箔紗衣,對岸的高樓大廈隻看得到朦朦胧胧的影子。
“那就祝我們一直——”周池月對着遠方大喊,“Hakuna Matata!!!”
“哈庫那、瑪塔塔?”
“是斯瓦西裡語的諺語啦,獅子王裡出現過啊。無憂無慮,夢想成真,一切順利。”
“那我也來。”李韫儀點頭,用出了此生最大的音量,“高中生活零分差評,但我給周池月打滿分!”
她喊完,一言不發,一眼不看,隻是羞澀地低下頭。
周池月愣了下,随即笑開,轉頭問三個男生:“你們要來不?”
其他兩位眼觀鼻鼻觀口。徐天宇不理他們,也不矯情:“全、世、界、最、好、的、零、班!”
日出之下,是全世界最好的零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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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樂的時間總是很短暫。
周池月的小電驢本該在昨晚回家充電,卻苦苦支撐到今早,現下已瀕臨報廢,以龜速朝學校方向前進。為了等她,其他幾個也隻好放慢速度。
等到了校門口,已是進校高峰期,他們發現周圍學生看過來的眼神稀奇又詭異,伴随着竊竊私語。
“牛逼啊——”
“上學不帶書包,還連着五個不帶。”
“可能這就是大佬作風?”
“大佬都這樣嗎,回家都不學?”
“沒準兒人家家裡一堆資料呢……”
周池月心說難怪覺得今天好像少了點什麼,原來是肩膀太空蕩的緣故。
一陣慚愧過後,幾個人大搖大擺地頂着門衛質疑的視線,不動聲色地進了校門。
五樓,零班門口。
齊思明拎了把椅子,就等着堵人。
五人瞧見齊主任在前門淡定喝茶的模樣,頓覺不妙,腳步剛要一頓,就聽那熟悉的嗓門喊道:“準備往哪兒跑啊?”
“……”
“……”
于是,他們隻能低着腦袋挨訓。
“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嗎?”齊思明沒好氣地問。
以周池月為首,他們齊刷刷地搖頭。
“為了破除年級最近的謠言,也為了讓其他同學看到你們的努力,以正學校的學風。”齊主任緩緩叙述,“昨晚散會之後,我特地召集各班班長一起到五樓觀摩0班的晚自習,讓他們好好瞧瞧月考均分第五的神話是怎麼考出來的。”
他不緊不慢地擰開了茶杯的蓋子:“但你們知道,最後看見了什麼?”
“……”周池月聽到中途就已經無語了。
齊思明咬牙切齒地說出答案:“黑燈瞎火,人去樓空,書包疊放,鬼影重重。”
不得不說,齊主任語文功底還不錯,形容得倒是挺形象。
“去之前我言之鑿鑿說你們班自有一套學習方法,去之後——”齊思明冷笑一聲,“看到我臉被打腫了嗎?”
他們一動也不動,不敢看。
“周池月,你來說。”
周池月……周池月二話不說滑跪認錯:“齊主任,我們知道錯了。”
其他幾個一看她這麼做,有模有樣地學:“齊主任,對不起。”
齊思明大概也沒想到他們如此能屈能伸,一下子臉癱了,不知道該怎麼訓下去。
“要不,”周池月有些心虛地真誠提議道,“我找點冰塊兒來給您消消腫?”
“噗——”齊主任一口茶噴出來,嗆得他老人家腰都直不起來。
一群尊敬師長的孩子上去就噓寒問暖給他拍背順氣兒。
“别以為這樣我就放過你們了。”節節敗退的齊思明“呵”了一聲,“下次你們班要是均分進不了前三,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他擡手一指:“尤其是你,陸岑風。不能像這次一樣進步驚豔,提頭來見。”
陸岑風擡了擡下巴:“不然您現在就把我頭擰下來算了。”
“齊主任,他——”團夥裡的其他人忍不住開口。
“怎麼了,有難度?”齊思明問得理直氣也壯。
周池月本想默默挨到結束,但現在有點憋不住了,她食指比劃了了個數字,一臉“你沒開玩笑吧”的表情陳述:“他這次進步999名。”
齊思明:“……”
“我知道,我沒忘。”他假咳了兩聲,挽尊說,“已經到這個名次了,進步一名都是驚豔。”
零班五人:“……呵呵。”
總之,作弊的謠言有沒有破除他們不知道,大抵是有人信,有人懷疑,且看人心怎麼想,或者說,願意怎麼想。
不過毋庸置疑,零班這下子的的确确是在年級出了名了。
最有力的證據是,都有人大老遠爬五樓上廁所了,給出的理由還是“上面人少,不用排隊”。來都來了,順便經過教室看兩眼不過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