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抓捕行動箭在弦上。作為沖在最前線的人，當蹲點已久的陳述發現資料庫中的人帶着一衆小弟從超市出去時，隻身一人的他二話不說踩下油門跟了上去。

寡不敵衆，捂緊腹部倒下的前一刻陳述放倒了頭目，成功拖住時間，後到的隊友将敵方一網打盡。

憑借關鍵人口徑，最終一舉剿滅目标毒枭。

子彈穿過身體血漫出來的那刻，疼痛才後知後覺地襲來，迅速爬滿整個身體。陳述倒在地上，想要吼叫卻嘴唇發白到逐漸失去力氣。他滿目猙獰死死盯住前方也已倒地的目标。

還差一點、隻差一點，他不想讓這次抓捕行動失敗、不想愧對自己的戰友、不想對不起祖國。緊攥的手一點點松懈，聽到警笛聲的那刻，陳述再也撐不住，閉上了雙眼。

梁洋說閻王，陳述的夢裡閻王沒見着，隻将他帶回了很早前的一處地。對，他再熟悉不過，那是他的高中。整個校園隻有他一個人，遠處的景色一片朦胧，隻有近處的香樟樹茂盛地撐開枝頭。

走了很久依舊見不到教學樓，前方是模糊的建築，後方是漩渦般的深淵。徘徊在樹蔭間，陳述感到有點疲倦，他想着，既然前進無望，不然就掉頭紮進黑暗罷了。

突然，場景有了變化，一個身着校服的男孩出現在距離陳述一個手臂遠的地方。陳述本能地想伸手，似乎知道那個人是誰，可越接近，他的心髒越能感受到電鑽般的疼痛，從心房到全身，動彈不得。一點點，手指一點點地想搭上男生的肩膀，最終因為太痛手被電流般的痛覺打落下來。

然而，男生卻在此刻停住，他挪動腳步緩緩回頭。陳述的心疼得厲害，強烈地撞擊着胸腔。在看到男生臉的一瞬間，陳述睜開了雙眼。

眼前是醫院的天花闆、蓋在身上的白床單、沾滿水珠的呼吸機，唯獨沒有言俞。

“别光說我，你自己不也還單着？”陳述抽完一根煙，再遞給梁洋第二支。

“嘿，我？”梁洋接過包裝盒，笑得賤兮兮，“我去年相親了一個女生，發展不錯，大概率你今年就要給份子錢了。”

遞煙的手頓時上了力氣，梁洋發現自己扯不動。

關心自己的傷勢原來是為了後面的炫耀做鋪墊。

陳述：“媽的。”

聚餐沒搞太晚，剛過九點就散了場。

結束後，陳述拿起挂在椅背後的外套對已經喝懵的許傑說道：“你家住南邊？”

“對，住高鐵站附近。”渾身醉意的許傑應道。

“那我順道送你。”

突如其來的寵幸讓許傑愣了幾秒酒都醒了，很快便跟了上去。

後排兩人，許傑已喪失social的力氣，半癱在車後座。陳述打開窗戶，灌入冷風。

紅綠燈路口，車沒直行而是向左拐，許傑把頭偏過去懵逼地說道：“隊長，我家要在這裡左拐。”

“我知道。”說完，代駕司機依舊沿柏油馬路往前開。

許傑摸不着頭腦。

“這麼晚，有些餓了吧？”陳述發話。

不是，他們不是剛吃完飯嗎？可許傑不敢反駁。很快，他發現這條道是開往安防街的路。

車子停在路旁，陳述開了車門，許傑見狀從另一邊下了車。

小販們看到眼熟的人，一個個警惕得不行，手腳快的已經收拾好了桌椅闆凳。

走在前面的人不像平時那樣張口趕人，徑直朝角落的一個攤位走去。

撤離到一半的商家察覺到不對，這兩名警察今天好像不是來趕人的，停下手中的動作邊觀察陳述邊試探性地把收起來的東西擺回原位。

站在車前的那名女常客剛一反頭看到走來的陳述，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嘴上嘀咕一句，大拇指朝外示意言俞有人來了。

言俞穿着跨年那夜的黑襖，擡頭見到女生身後兩個男人，臉上笑容逐漸暗淡，嘴巴微張之餘點了點頭，開始收拾桌面。

一隻手，毫無征兆地出現在言俞眼前。手很大，帶着幾根凸起的青筋。言俞順着指節往上看，大手又移至白闆，指着“大份”兩字。

他不解地擡頭，眼前這個麥色肌膚的男人嘴角微揚，手上比了個“二”。

言俞眨動着睫毛，似懂非懂，後反應過來陳述并非意圖驅趕自己，而是想要兩份大份馄饨。

兩人的互動把一旁的許傑看愣了。隊長在笑什麼？一副含情脈脈的樣子。

許傑打了個寒噤，怪今天風太大也怪他喝太多，能想出這種形容詞，太他媽可怕…

陳述接過紙盒，盯着牆上的第三個二維碼，晃過一陣心虛，“滴”一聲，掃上了最裡邊那個。

“隊長，你二維碼掃錯了，掃的是店家的個人微信，付款碼在旁邊呢。”許傑一直以為陳述沒有喝醉，看來隊長的酒量也不過如此，真要比起來，還沒有自己清醒呢。

看陳述沒反應，許傑再次開口：“隊…….”

陳述轉頭，許傑噤聲。

好友申請沒有設置驗證，屏幕上直接彈出一個新的對話框。陳述轉賬三十，亮了記錄給對方看。

言俞看到手機界面，兩瓣淺唇稍稍抿緊，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