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洗完澡，手長腿長的男人随意靠在沙發，雙捧着手機像捧着一顆易碎的鑽石，拇指仔細滑動，不願錯過任何一個标點符号。

這是陳述第二遍點開言俞的朋友圈。

朋友圈内容很單調，基本上每日都會發一條今日是否出攤的消息和安防街的定位。看來有不少食客加了言俞的微信。

那個經常光顧餃子攤的女生大概率也在言俞的好友列表裡，陳述邊想邊加重了手上的力氣。

除此之外，言俞偶爾會po幾張做餃子和采購肉餡的圖片。沒有特地選背景和角度，每張圖卻都能透露出食材的新鮮與幹淨。

有幾張言俞的手入境了。他的手和臉一般白，細長的指頭上是修剪整齊的指甲，放大能看到右手中指内側有一顆黑色小痣。

看了許久後陳述覺得自己有點變态，好幾次想要關掉手機，但黑屏後又立馬忍不住再次點開微信。

因為沖動，他今天主動加了言俞的微信。掃碼時腦子一熱，點屏幕的那兩下隻覺得渾身緊繃心跳加快，手機都差點飛出去。回到家後才湧上一絲絲心虛。

畢竟，他不是單純想吃餃子才加的店主，甚至是懷有私心、在對方已經有女朋友的前提下加的。

加上之後又該怎麼做呢？主動找言俞聊天又該聊些什麼？陳述胡亂摸了摸腦袋，在特大案件得到關鍵情報時他都沒如此糾結。

更重要的是，言俞如果得知自己懷揣着其他心思，會怎麼想？

言俞此刻隻想回到出租屋。他收好餐車内的用具，在坑坑窪窪的土地上颠簸前行。

走到大馬路上，每走一段，他便用餘光查看後方有無車輛的影子。

還好，那個警察今天似乎沒再跟着自己。

小車拴在樓下，上了三把鎖，鍋碗瓢盆被言俞帶上樓。

回到這間五十平的出租房，認真清洗器具後言俞洗了個澡。D市冬天太冷，他沒舍得開空調而是走進客廳打開了暖風扇。

确保雙手消毒的情況下，言俞從廚房端出一個鐵盤，上面擺放着新鮮的面皮、晚上回家時樓下肉店冷鍊車剛運來的豬肉，以及一顆顆被洗得幹幹淨淨的玉米粒。

豬肉在言俞出攤前已被他剁成肉糊糊，肥瘦相間，飄出一股很好聞的脂肪味。

小太陽暖風扇左右擺動，他坐在茶幾闆凳上準備開始今晚的備貨工作。剛打算操作，突然發現勺子沒拿。

再次回到廚房，案闆上空無一物，四處找尋間他感覺踩到了什麼東西。低頭一看，一隻瓷勺碎成幾片，其中一塊卡在了他棉鞋中。

言俞想用手将碎片扯出，結果因為瓷片紮得太深不但沒有拔出來，手還不小心劃破了，血滴在地闆上。

看着血從手指留至掌心，言俞的臉上表情沒有波動。打開水槽中的水龍頭，手在水流下沖了好一會兒

清理完碎片，簡單貼上一個消過毒的創口貼，言俞從案闆的竹筒裡拿出一雙筷子帶到客廳，用筷子代替勺子繼續包餃子。

夜宵攤的這份工作很多人瞧不上，但對言俞來說卻必不可少。單靠白天在電影院打工、圖書館整理檔案、商場做保潔員，根本無法維系他目前的開支。餃子攤的工作也許并不體面，卻是言俞每月一半的收入來源。

興許是他做的餃子好吃，也有可能隻是出于習慣和同情，他的攤位已經産生了固定消費群體，以至于母親讓他過年提早歸鄉時，他拒絕了，說什麼也要等到大年三十那天才回家。

家裡的事都是因自己而起，他沒有臉做那個提早歸家的人。母親那邊不再執着，隻提了一嘴弟弟會提前三天回來，叫他照顧好自己。

得知言茁早回，言俞更加堅持自己要在市區待到除夕。無論是父母，還是言拙，都是自己最想卻又最怕見到的人。

餃子包着包着，突然感覺寒冷。言俞放下筷子擦了擦手，低頭檢查腳邊的小太陽。果然，熱風扇擺到遠邊後停在了那兒沒再轉回來。

言俞習以為常地關掉開關，隔兩分鐘後又打開，熱電扇開始重新擺頭。

無論是風扇、門口的監控還是屋内的台燈，都是前租客留下的電器。女生因為得知言俞聽覺殘疾，原本要帶走的東西在搬家前都以低價轉賣給了言俞。

餃子包得差不多，手機屏幕亮了起來。言俞做完收尾工作後拿起查看，發現是一條轉賬未收的提醒。

三十元，轉自剛在攤前買兩份餃子的警察。

興許是由于太長時間的平靜生活讓言俞放松警惕，他很久沒有主動對陌生人豎立防禦。那天夜裡推車過斑馬線後，沒來由地，直覺讓他突然想回頭看看身後。

結果，在斑馬線另一頭看到了前一天晚上于安防街巡邏的那位警察。

巡邏那天，警察的舉動很奇怪，沒有第一時間驅趕違規擺攤的自己，而是在同伴到來後才亮出解釋的文字。在此之前言俞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了震驚。當言俞指着白闆上的内容後，警察陷入了茫然，這些都不是初次見面該有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