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不太平,改朝換代頻繁,今朝是楚氏江山,再過個幾十年又不好說是誰家的天下了。世家大族雖底蘊深厚,可遇亂世,也少不得折騰。
有個宅子,即使祁泠嫁了旁家,若有逼不得已,走投無路之時也能住進她自己的莊子裡,有護衛和田莊,總能避上一避。
這比尋常的嫁妝重的多了。
老夫人卻說給就給了,直接讓祁泠把地契拿走,隻飯中提了一嘴,當做小事,不再多說施恩。
而祁泠這頓飯用得食之無味,老夫人和祁清宴待她極好,她卻沒什麼能報答的。幫扶小輩是常理,她畢竟與祁家毫無血緣,受恩良多,隻能感念在心。
再加上,婚事又要重新相看,縱有祁家做主,可嫁與不相識的人,難免又是一樁心事。
用過了飯,老夫人又囑咐道:“阿泠,去時喊上你大姐姐,她少出門,帶着她出去多走走。你倆做個伴,在莊子裡住幾日也行得通。”
祁泠應下,将事記在心裡,尋思着這幾日無事少不得去尋祁望舒一趟,既要叙叙話,也依老夫人的意思邀她同去。
祁雲漪出門時打了個哈欠,夏日易困乏,祁泠也被染了幾分倦意,牽着祁雲漪的手,準備回二房去午歇。
祁清宴與姐妹倆一同出的瑞霭堂,分别前主動問:“上次妹妹看過的書,可有不懂之處?”
祁泠确實差不多看了一遍,不過籌算太難,她如實說:“囫囵吞棗略看會了而已,自己算起來卻慢,離能管莊子還差許多。”
“既然這般,若妹妹有空,不如随我去一趟?”
祁泠還未說話,祁雲漪便被新鮮事吸引了注意,一時也不困了,幹脆利落地甜甜說好。她年歲小,大家都寵着她。
祁泠隻好也點了頭。
祁雲漪還沒去過大房那邊,精神回來了,一路上問東問西,皆由祁清宴耐心回答她。
六七月正是夏裡最悶最熱的時候,而琅玕院卻不悶。侍從在院中青石灑過一遍水,澆透青石,如同雨後,一進院裡便覺周身盈着舒适的涼。
青娥帶着沉弦迎了上來,被祁清宴吩咐一番,又各自去做事。
祁泠未曾見到碧若,但總歸與她無關,牽着祁雲漪,跟着祁清宴去了書房。
書房與她上回來時相似,不過素屏後添了一青銅冰鑒,放了不少整塊的冰,飄散出絲絲涼氣來,屋内比外頭更舒服。
不像老夫人怕冷,隻是敞了窗透氣而已。二房雖有冰,但隻正午擺出來幾塊解解暑氣,用扇子扇出涼風來,總歸沒這麼舒服。
沉弦搬來一箱書卷,放在門口,祁清宴去挑了幾卷竹簡出來,擺在内裡案桌側旁的小案上。
青娥擡來一個更小些的竹桌,放在小案兩邊,依次鋪了兩個墊子。
祁清宴與祁泠說:“我從莊子回來時,帶了近幾年的賬本,留出幾卷與你理。書上的東西看過、懂了,要落到實處才算真的明白。今日你便用籌算,試着對帳。”
他又看向與祁泠腰一般高的祁雲漱,“雲漪已七歲,想來識過字了。你姐姐看賬本,你便練些大字出來,待明年開春,家中再請位女先生細細教你讀書。”
“啊……”祁雲漪的小臉皺成一團,委屈巴巴地看向祁泠,她是和姐姐來玩的呀!
祁泠别開目光,跪坐在小案旁,被祁清宴留在這裡看賬本,有種回到讀書時,每日做功課時的感受,一時自身難保。
“三哥哥,阿姐留在這兒……我和銀盤姐姐回家去好不好……”
祁雲漪跑過去,拽着祁清宴的衣袍,撒嬌央求着。讓一個整日玩鬧慣了的小孩靜下心來寫字,實在是種折磨。
“不行。”祁清宴幹脆利落道。
祁雲漪跑也跑不掉,開始後悔為何要來,打定主意下次不會再來,憋屈坐在姐姐旁邊,被迫拿起筆來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