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迹繼續說：“辭遠終其一生，為惘生域後代掌門不再受劍靈反噬之苦，将無解的局化去，我散去修為，為你能繼續如我們所願走下去，是我們的選擇。”

他想告訴寒儀，救他，是他們自己的私心，他們願意做出決定，就是他們認為值得，無需寒儀為了他們的所失而自責。

“可那不是我想要的。無痕，世人以生為喜，死為悲。如此，你們可曾問過我是否願意那般活下去……”我也是人，我也不能跳脫那份執着，哪怕我不在了，我也想讓你們活着。

寒儀此時的心情寒迹不是沒有體會過，那百年來，他便是如此熬過。卻也正因如此，他現在才更不後悔：“我知道擅作主張是我們自私，但我們……”

“寒掌門！”門口忽然竄出一個聲音，将此刻剖心的氛圍殺死。

是堂溪安晃着扇子探了進來，“我看風落谷醫師離開惘生域就猜你們醒了！诶，我來的是時候吧！”

寒儀：“……”

寒迹閉了眼：……頭疼。

“呃……是……不是？”感覺氣氛有些凝固的堂溪安不免有些尴尬。

是，真是時候！寒迹半分虛情半分真心，在心中默默念叨。他吐出一口氣，擡頭：“你叫誰？”

哦哦，堂溪安忽然反應過來，差點忘了，雖然現在寒迹不當掌門了，但自己往常這麼開玩笑地叫着的确實都是寒迹，而現在這裡又有一位正經的寒掌門。

诶？他想叫的是誰來着：“咳，都是，都是，你們不都醒了嗎？”

“你怎會在此？”寒儀忽然發問。

确實，寒迹跟着寒儀一起被送進此處不奇怪，堂溪安作為渡生軒現任掌門怎麼會出現在這？畢竟掌門殿别說外人了，就連惘生域本宗之人若無手谕都不能擅自進入，何況這裡還是内殿。

“那不是來關心掌門……呃，寒……來看看無痕師兄嘛！”求着借風落谷醫師之手混進來的堂溪安沒想到寒儀才剛醒，就問了個這般犀利的問題，他下意識打了個感情牌。

寒儀臉上沒有絲毫信任。若是這個原因就能被放進來的話，未免有些過于小看惘生域門規了。

寒迹則直接索要着堂溪安來惘生域的目的：“你怎麼不好好在渡生軒呆着？”

“咳，其實是這樣的，我是來談正事的。”回答寒迹的問題壓力就小多了，堂溪安忽然揚了語調，還有些驕傲，“寒掌門昏迷，長老代理門派事務，渡生軒掌門親自來談判兩派合并之事，你們看，這事夠不夠正經？我配不配被請進惘生域？”

堂溪安接着向寒儀解釋，企圖繞開自己混進掌門殿内殿的事：“他們說具體事宜要等你醒來。”那些現在主事的長老們大多都是曾經的師兄弟，沒什麼不好說的，“這幾天我們隻是簡單商議了一下，什麼門派弟子分配，制訂條規，資源問題，屬地管轄……你們就不能給點表情？”

表情？緊皺的眉頭将眼皮壓下，繞是一向沉穩的寒儀也不禁閉上眼緩神： “簡直兒戲！”

堂溪安才剛拿到掌門印吧？大戰也才剛結束，寒儀的身份也才剛恢複，這哪一件事都夠兩個門派忙上好一陣了，現在又來一個兩派合并？

當兩個門派是稀泥，一和就勻？

堂溪安怎麼沒被趕出去？！

沒有意料之中的贊同，堂溪安臉上有些挂不住：“呃，話不能這麼說，那我不是……為了無痕師兄好嘛！”堂溪安好像突然找到了突破口，“無痕師兄可是一直以來都想這樣的，我一上任就把他的心願了了！”

堂溪安振振有詞，仿佛他做了什麼大義之舉。

一上任就又把掌門推了才對……對這個師弟，寒迹有些無奈。

“對了，無痕師兄，渡生軒那邊……你還得操操心，雖說我已經在協調了，但還是有很多人罵我毀你心血，你可得幫我多說說話啊。”

雖然堂溪安是個半路子掌門，但畢竟是前掌門點名的接班人，他又在決戰裡表現出了不凡的調度和覺察能力，已經立了不少威信。當時若不是他事先“多疑”地暗中派人在地脈中動了手腳，陣心發生意外時及時阻斷反噬，前線死傷無可估計，江何意和溫知與也不可能那麼早能趕到支援。

不過事實證明，一時威信還是比不了無痕公子幾百年下來積攢的人心。就因為寒迹還沒醒，堂溪安的“小動作”差點沒讓寒迹的擁護者提劍暗殺他。

“我知道了。”寒迹是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不問世事這幾天堂溪安就送了一個這麼大的“驚喜”給他，自己醒過來後還是第一次覺得如此疲憊。

忽然，寒儀好像想到了什麼：“無痕，你現在可以嗎？”

寒迹現在修為盡失，不知會不會影響到他的威信，到時候若是有人敢嚼舌根……他不介意再當一回惡人，提着謹生劍守在寒迹面前。

寒迹修為盡失的事也不算秘密，堂溪安聽出寒儀的意思了，“寒掌門多慮了，那些圍着無痕師兄的，在意的不是他的修為，而是無痕師兄他本身。若是唯修為論事，那還得寒掌門更可觀啊，還輪得到他們非議此事？”

也是。寒儀想，無痕可不像他一般惹人厭。

倒不是他妄自菲薄，而是有自知之明。

“呃……那什麼……你們都睡了好些天了，現在休息夠了吧？先去處理一下積壓的事如何？”他這些天真的忙得夠嗆，感覺幾天處理了以往幾年的任務量。嗚嗚嗚，當掌門真難，還好馬上就又不用幹了。

然而寒儀和寒迹對視了一眼。

“不如何。”

“我才剛醒沒多久。”醒的比寒儀還早，并且之前一直拒絕休息的寒迹開始睜着眼睛說瞎話，“還有點提不上氣。”

任堂溪安自作主張。

堂溪安：“真的假的？你們可别糊弄我……”

寒迹接着揉了揉太陽穴，閉目養神：“唉，還是有點疲倦……”

“那便好生休養。”寒儀顯然不會再讓寒迹勞神。

堂溪安還想再掙紮一下：“我……”

寒儀一睨。

“我……我(四聲)去！我(三聲)去。”

堂溪安憤憤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