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生域四十四任掌門莫名其妙死而複生,年輕的弟子們很是震驚。
長老們對往事緘口不提,當年愛嚼舌根的那些人似乎也都閉了嘴。
近年來瑣事煩多,渡生軒原掌門寒無痕撂手不幹了,被指定的新掌門堂溪安着手讓渡生軒回歸惘生域。
寒迹倒是悠閑的很,留下寒儀和堂溪安忙得不可開交。
雖然不能完全消除抵制合并的聲音,但不能否認,大戰之後,所有門派或多或少都存在損失,這時候着手合并,實則是一個共進休養的機會。
加上兩派功法系出同源,合為一派讓弟子們獲得更多修煉的機會,有很多人是持向往态度的。
寒儀在大戰中再露鋒芒,他當時執意先行修補陣法,還在無意中為北境出現的變故進行了護援,可以說是衆望所歸的掌門。
畢竟黑曆史聽了那麼多,最後發現原來寒禮掌門原來并不是傳聞中那樣的人,加上對謹生譜和辭遠公子的事有所耳聞,衆弟子反而對這位掌門泛起了不必要的同情。
好不容易熬過了那幾年,最近堂溪安又開始拾掇寒儀搞什麼道法講堂。
“之前無痕師兄向來每侯開一次,也就一個時辰的事,供派内小弟子體悟,精進修行。”
寒迹在一旁有些心虛,畢竟隻是為了籠絡人心搞的小把戲,還被很多人當了真。
“說是說一個時辰,積年累月哪有那麼多體悟要說?”更何況人人道法不同,見解各異,開大學堂是什麼意思?寒儀簡直不能理解,反問堂溪安。
“呃……其實也可以講講功法,畢竟掌門對功法的見解肯定和普通人不同,藏書閣書如雲海,每次随便抽一本,随便講講也能講個百八十年,聽的弟子都夠換幾輪了。”
渡生軒原來的弟子和堂溪安說了一下,他也覺得無痕師兄原來的做法有可取之處,才來和寒儀商量。
看無痕師兄現在這個樣子估計也不會再去整那種麻煩事了,自己還要專心把修為修回來呢。
寒儀抄起身邊的一本宗卷敲了敲寒迹的腦袋:“你留的好傳統,真會給我找事做!”
轉而又對堂溪安說:“最多一旬開一次,去安排吧。”
“行!”堂溪安從掌門殿撤了出去。
剛被敲了腦袋的寒迹不長記性:“師兄什麼時候開始?我也去捧場!”
“年輕弟子用以體悟你湊什麼熱鬧。”
“可我現在修為也和有的弟子差不多。”寒迹一本正經,似乎沒覺得自己這麼說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你還好意思說?這些個年了,留着一身靈脈功法卻還停在金丹,占着門派内最好的修煉條件修煉速度爬的和普通内門弟子一般,再給你一年突破不了把你關木澤洞裡。”
“嗯?”閉關這種事寒迹向來耐不住,更何況木澤洞是掌門的修煉洞府,他反駁道,“門規裡可是說非掌門不能用!”
“惘生域上上下下幾百條門規你從小到大犯了多少還數的清嗎?”
“那,哪能一樣啊!”犯偷跑出門的門規和犯那條門規能比嗎?
“再啰嗦現在就把你扔進去,不突破别出來了。”
寒迹郁悶地閉上了嘴,撐在桌上看寒儀處理宗卷,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天,待到寒儀将最後一個竹簡收起,門外鐘聲恰好響起——提醒寒儀該去所謂的道法講堂了。
第一次講學可以說人滿為患,整個大殿,除了第一排,全部坐滿了,甚至還有人在後面站着聽。
寒迹在衆人震驚的目光中大大方方地走進了大殿。
“無痕公子來視察?”
“不,我來聽你們掌門講經書。”
您這基礎還用聽這種程度的講學?衆人咽了咽唾沫。
“所謂返璞歸真,學的太深,簡單的反而忘了,過來回顧回顧。”
這,功法貫通,與靈脈相承,還有忘記一說?
寒迹的借口也就捏到那了,他直接略過衆人不解的目光,走向了空空的第一排,有模有樣地坐下了。
寒儀是個好人,也是位嚴師,衆人對他敬是自然,畏是依舊。
不過足夠了,師兄身邊最近的那個位子留給自己,剛剛好。
寒儀剛進門就看到了穩坐第一排的寒迹:“……”
兩人對視一眼,最後寒儀歎了口氣不去管他。
他将靈氣注入手中功法,竹匣打開,裡面的文字躍出竹簡,浮現在大殿中央:“今日,講習劍道其心流。”
山上報時辰的鐘沉沉扣響。
寒儀的講習和他本人一樣,認真且嚴肅。
雖然講的内容都是精髓,但對寒迹來說,好像回到了小時候自己沒能完成課業,自家師兄壓着給他補習的時候。
于是乎,寒迹沉浸在了那一份回憶中,既是心理上的,也是身體上的。
他眼裡開始飄過很多零碎的畫面,都是寒儀,沉穩的聲音從雙耳進出,他好像分不清現實與虛晃出的畫面了。
這時,寒儀聽見有人在下面壓低的笑聲。
倒不是說不尊重他,那笑聲壓的非常低,其實隻算得上不太規律的氣音從鼻息裡露出。可以感受到發出其聲的人是真的盡力在忍耐了,整個大殿不一定有多少人能注意到,但以寒儀的五感怎會聽不見?
他眼鋒往下一掃。
衆人幾乎都很投入,起碼看上去都是,除了……
寒儀卷着竹簡往下走,來到寒迹面前,把竹簡往他腦袋旁一扔。
一聲巨響在耳邊,寒迹猛地站起來:“師兄我……”他明明一直站着,隻是剛剛他還是仰着頭看寒儀,現在的他平視着寒儀,一絲不苟的寒儀。
嗯?好像有點不對勁。
終于有人忍不住了,大殿上窸窸窣窣的氣音再也無法讓人忽視。
“你坐在這就是為了睡覺給我看?”寒儀面色不虞。
寒迹終于分清了場合,說是說來捧場的,到頭來他成了那個最像砸場子的人——還坐在第一排生怕後面有人看不見。
“咳,師兄,其實我在聽。”師兄之前說講的什麼來着?寒迹努力回想着。
他撇了一眼竹簡,回憶着剛剛腦袋裡的畫面。心……劍道的心源?好像是吧,他清了清嗓子,打算說兩句自證,“念起靈脈守丹田,意随劍氣歸心源。師兄講的真好,無痕徹悟。”
“啪、啪、”寒儀手中的竹簡咔咔作響:“當年的話你記的倒清楚,可我今日講的是心流!”
啊,心流啊?看來是和夢裡的畫面記串場了,那不完了?
還當衆忽悠師兄,豈不是雪上加霜?
“呃,其實……”
“當——”山外鐘聲再次扣響,一個時辰到了。
“放堂!”寒儀一揮袖子,兩手拍在寒迹面前,“明天你就給我滾木澤洞裡。”
寒迹欲哭無淚。
弟子們一邊離開經堂,一邊默默回頭偷看神仙吵架。
待旁人都走完了,原本順從的不行的寒迹又耍起了小心思。
“師兄?”
“沒有商量。”
唉——好吧。寒迹蔫蔫地垂着腦袋,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麼:“師兄,若是明日才去木澤洞,今晚是不是随我玩?”
“你又想做什麼?”寒儀審視着他,看他還能如何讨價還價。
寒迹也不怯,直接說出自己的想法:“今晚百裡溪的鎮子開盛會,師兄帶我去玩玩?”
百裡溪在北境南側邊界,離這近萬裡,憑寒迹現在的修為要過去确實需要時間。
“呵,百裡溪。”寒儀回絕着,“我為什麼放着門派内事不做陪你到千裡外胡鬧!”
“師!兄!”寒迹誠懇地說,“你看,我這一閉關不知道要多久,那邊盛會一年一次,恰好開在今天可不就是天意啊!”
“什麼天意!”若是換個日子寒迹指不定又說另一個地方舉行的什麼盛宴。
四境八地數百民族數萬城鎮,勻下來哪天沒個慶典,無非是距離遠近罷了。他腦子裡到底裝了多少東西寒儀還不清楚?
“師兄,玩夠了才能潛心修煉!”寒迹說的無比認真,“今天去了,我進木澤洞就沒有遺憾了,閉關個五年八年也不至于再惦記着。”
聽到這份“威脅”,寒儀忍住現在就把寒迹拎走丢洞府的沖動。面對着寒迹絲毫也不知避讓的視線,他最後還是妥協了。
早去早回吧,今日講習已是耽誤了一段時間,回來還需接着處理宗卷。
寒儀拽起寒迹飛向百裡溪,一道明光自惘生域内而起,劃越天邊。
門内弟子:
“剛才什麼東西飛過去?”
“白日流星?”
“好像是有人禦劍?”
“出什麼大事了?這麼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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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裡溪早在幾天前就已經張羅了起來,到今天,已是夜宴燈如晝,商鋪結似海,稚子喧嬉人聲沸,煙火四散催享飱。
寒迹拿着包甜糕,一張嘴既忙着吃又忙着說:“這家糕點那麼多年了,味道還是沒變,不愧是百裡溪的特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