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下謝九州是真驚了,“算了算了,我去,我去還不成嘛!”
言罷又覺得自己太過急躁,欲蓋彌彰道:“咳,那個……就這一趟啊,我是看在師尊的面子上才去的,不是為了溫闌啊。”
淩雲渚勾了勾唇。
四人就此分道,進門前,淩雲渚突然想起什麼,對着隔壁的段馳龍道:“對了。”
那人霎時扭過頭,速度快得仿佛随時準備對方叫他。
“你方才說,讓我收溫闌為徒?”淩雲渚不緊不慢。
段馳龍卡了一瞬,沒接上話。
淩雲渚微微一笑,餘音與關門聲同時響起。
“可以考慮。”
勺影居,某處偏房。
木桶被裝滿熱水,沉甸甸的重量壓得人墜下身去,溫闌踉跄着走了兩步,突然眼前發黑,猛然向前傾倒。他下意識扶住木桶,但熱水還是潑出些許,千鈞一發之際,腰側猛然傳來一股力道,将他扯回了原地。
緊接着,怒罵劈頭蓋臉砸了下來。
“拿不動逞什麼強?不會找人幫忙嗎?”
溫闌叫他:“少主。”
“怎麼每回見着你,都是一副狼狽樣。”謝九州皺着眉,“連桶水都拿不動,跟過來做什麼?”
“對不起。”溫闌小聲道,“你别生氣。”
他垂着頭,像做了錯事的孩童般,杏眸半斂,透着微微的濕意。仿佛下一秒,便會有濃厚的梅雲蓋住眼睫,落一場江南煙雨。
又是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謝九州看得煩躁,隻覺那水汽似乎滲進了他胸腔,滴答滴答敲在心頭。
“行了。”他幹脆移開眼,“放完這木桶,你跟我走。”
說着,他上前攥住提把:“我師尊心善,讓你……”
話音未落,溫闌陡然“诶”了一聲:“别碰!”
那聲音實在尖銳,謝九州一怔,下意識便松了手,溫闌急急忙忙奔來,一把拉過對方手腕,仔仔細細摸了個遍,這才松了口氣。
謝九州僵着身形,臉上的表情像見了鬼:“……怎麼?”
“啊,呃……”溫闌頓時松他的手,欲蓋彌彰,“水很燙。”
“哈。”謝九州這回是真笑出聲了,“你猜是這水燙,還是複歸劍的火燙?”
被摸過的地方有些奇怪,他不自覺緊了緊指尖,突然感覺自己的手心有些空落落的。
溫闌不死心地伸手:“沒事的,我自己來吧。”
“等你拎回去得到猴年馬月。”謝九州瞄準時機,半道截住他的小腕,另一隻手輕輕松松便将木桶提了起來,“走。”
吹久了冷風,溫闌皮膚有些涼,攥在掌心像凝脂的琥珀。對方輕輕抽了抽,應當是想掙開,但謝九州既握住了就沒有放手的道理,任他怎麼動作就是不松開。
片刻後,溫闌老實了,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少主……”
“幹嘛?”
溫闌急喘了幾聲:“你走慢一點,我跟不上。”
哦,嬌氣。
謝九州在心底嗤笑,步伐卻不自覺慢了下來。
轉入房間的時候,後方又傳來輕輕的聲音:“少主……”
真麻煩。
謝九州勾起嘴角,故作不耐煩:“又怎麼了?”
“那個,走錯了。”
“哈?”謝九州擡擡下巴,“那不是你房間嗎?”
“熱水是給幾位師兄打的。”溫闌望向隔壁寝屋,“這是最後一桶。”
“最後一桶?”謝九州腦子沒拐過彎,下意識問道,“你今晚打了幾桶水?”
“嗯……加上這個,是第八桶。”溫闌道,“他們想沐浴,但覺得燒水時間太長,便托我去溫池打水。”
“你是說。”謝九州頓了頓,“今晚你一個人,從這兒跑到另一頭的溫泉池,來回八趟?”
溫闌低低“嗯”了一聲。
月色清冷冷照在謝九州身上,他沉默着低頭。那木桶被提得很穩,行進途中,連一滴水都沒撒出來。
霧氣氤氲,透過平穩的水面,能望見自己的倒影。
一張面無表情的臉。
一門之隔,隐約傳來幾道嬉笑,夾着含糊的話音,盡管隻是零星幾個詞,也能聽出不是什麼好話。有人說到激動處,嗓門透過牆壁,清晰地傳入兩人耳畔。
“哈哈哈哈肯定走的後門啦!否則就他一個剛進門的憑什麼過來啊?誰知道是不是……”
謝九州一腳踹開門,連水帶桶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