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舊時立刻搖搖頭,欲言又止。他好像很愧疚,又像是憤慨,伸手将對方衣領往上扯了扯,定定道:“你受苦了。”
淩雲渚心下一震,僵硬地拔出斷塵,緩緩把頭轉過去。當借着反光,看到頸上那個清晰又暧昧的紅痕時,淩雲渚笑不出來了。
吳憾經提醒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大為震撼,淩雲渚想阻止也來不及。
“你真和他睡了?!”
這一聲比剛才還響亮,簡直就是把他的臉扔在地上踩,淩雲渚兩眼一黑,怒火轟地燒穿頭頂,夾着羞惱。話還沒罵出口,劍已經拔出來了。
“诶——诶诶!”吳憾大驚失色,“你生什麼氣啊?我就是問一嘴你急什麼!關心你也不行……啊!别追了别追了!謝宗主救我!”
最後吳憾還是挨了幾下,一溜煙跑了,也幸虧謝宗主心善,否則他怕是活不過今天。
“你剛回來,就算沒受傷,身子也經不起折騰。”謝舊時道,“此次多虧你出手相助,雲渚,我欠你一條命。”
他面色端正,神情鄭重,伸兩個手指和發誓也沒區别了。淩雲渚知道他恩怨分明的性子,并未推脫,受了這個恩。
謝舊時又道:“那位傳聞中的鬼城城主,你見過了?”
豈止見過,睡也睡了,熟到不能再熟。
淩雲渚一邊腹诽,一邊矜持點頭。
“可有看清他的臉?”
“沒有。”淩雲渚毫不猶豫,“他戴了面具。”
“可惜了。”謝舊時有些遺憾,又皺起眉關,“那兩塊太白玉……”
“陽玉在昭野手裡,看得很緊,陰玉被昭寒獻給城主,我弄到手了。”淩雲渚從胸口掏出三生珞,遲疑片刻,“如果宗主想要……”
幾次過後,他已經掌握了方法,能自由存取太白玉。于他而言,三生珞已成了個好用的容器。
“你拿着吧,憑本事搶到的東西,哪能讓我據為己有。”謝舊時側過身,“來,先上去,還有好些事要等你一同商量,阿域總念叨你。”
他一提及,淩雲渚才發覺,謝九州竟到現在都沒出現。這孩子平日黏他黏得緊,怎麼這會兒連個影子都看不着?
“他幹什麼去了?”淩雲渚奇道,“不知道我要回來?”
“倒不是不來,而是實在抽不開身。”謝舊時道,“無相域插在長風門的内應有了眉目,你走時托他好好調查,他不敢掉以輕心,這會兒……應當在戒律牢提審吧。”
淩雲渚神色立刻凝重起來:“是哪位峰主?”
“嗯?你聽了什麼閑言碎語?”謝舊時奇道,“誰說是峰主?”
淩雲渚也懵了:“能近距離和你接觸,有暗中下藥的本事,除卻各峰峰主,誰能做到?”
謝舊時卻笑起來:“你說的這些,長風門哪個弟子做不到?”
淩雲渚:“可當初是他們說……”
話音未落,他突然反應過來。
不對,是他把路想岔了!
當時他做的假設是,下藥之人需得有地位,這樣才能悄無聲息地混進扶搖峰,接近謝舊時。
可他忘了,長風門主張逍遙灑脫,宗主謝舊時更是平易近人。不但抽空為弟子授課,還允許任何人當面閑談,宗主做到這種份上,真是上天入地獨一個。
這麼算來,先前衆峰主彼此懷疑,互不信任,也不過是個借口。他們不想蹚這趟渾水,幹脆把爛攤子丢給了淩雲渚。
“怎麼了?”謝舊時道,“想到了什麼?”
淩雲渚搖搖頭,遲疑片刻:“阿域是在明規峰?我去看看。”
“也好,免得他一時性急幹出蠢事,我怕向铮管不住。”謝舊時道,“對了,先前你很喜歡的那個弟子,叫溫闌的,也和他在一塊兒。”
淩雲渚不知想到什麼,幹巴巴地“哦”了一聲。
“他和阿域關系倒是好,這兩日總待在一起。”謝舊時歎道,“這孩子也很是擔心你,茶飯不思的。”
淩雲渚悶着嗓子沒說話。
其實臨别的那個雨夜,溫闌沒有猜錯。倘若段馳龍不是鬼城城主,倘若他沒有碰到吳憾。
這一趟,他是真的沒打算回來。
但換個角度,段馳龍當城主似乎也沒好到哪兒去。
淩雲渚很快地蹙了下眉,和謝舊時告别,轉頭去了明規峰。戒律牢還是陰冷潮濕的模樣,滴答水聲清晰可聞。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壁燈點了一路。
還沒走近,便聽得激烈的争執聲,溫闌急急道:“少主!”
淩雲渚心道不好,快步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