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公子,你且安心留在船上,我陪徵羽去吧。”靖澄上前道。
“我也同去。”許康道。
裴俊搖搖頭,對徵羽低語道:“不行,這太危險了,況且聖上這道旨意是交到我手上的,我既然接下,就必定遵旨到底。無論如何我都跟你們一起去。”
徵羽猶豫着點點頭,随後,裴俊在她的攙扶下登上小木筏,又擇幾名精兵随行,許康與靖澄緊跟其後。就這樣,衆人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地在碎冰中向前劃去。
“其淵之深,三百仞餘,其淵之口,兇獸鎮之。”許康反複念着這句話,他向無垠的冰面望去,四周是白茫茫的一片,恍若置身虛空。凜冽的海風吹落了覆在他頭上的鬥篷帽子,他的腦袋完全暴露在寒涼的空氣中,海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刺骨的涼意直入鼻腔,他緊了緊厚實的鬥篷,不由自主地呼出一團雪白的熱氣。
許康盯着那團熱氣走了神,說來也怪,熱氣撲到空中後,突然化作一片片小小的雪花,它們并未徑直落下,而是齊刷刷地向同一個方向飄去。他難以置信,睜大眼睛,視線随之移去,一片片雪花飄着飄着就帶走了他的心神。隐約間,他竟看到那片冰層中升起一隻周身散着金光的龐然大物。
那龐然大物的高度與寬度足足抵得上兩艘景明号,一晃動便帶起了四周的浪頭,浪勢迅速波及到許康身前,他腳下的木筏卻穩穩立在海中。它周身金光極閃,許康竟絲毫不覺刺目,雖看不清它的模樣,他卻十分肯定那絕不是一個可怖可憎的面孔。忽而一陣狂風卷過,點點浪雨濺在他的臉上,那金光閃閃的龐然大物頓時不見了蹤影,許康吸了口冷氣,忙問道:“你們看見了嗎?”
“看見什麼?”
“那兒,有東西,金色的,金色..看見了嗎?”許康指着方才雪花飄去的方向道。
“沒有啊。”衆人疑惑。
從幽藍燭火脫險後,徵羽和裴俊都在夢中置身了叫不出名字的地方,看到了此生不曾見過的人。
這都是因為三生嶼。
可許康卻不曾夢見什麼人。
肯冒死靠岸許願的人,三生嶼不會薄待他們。許康自然也得到了窺探前世的機緣,不過并非是認出什麼人,而是認出上輩子到過的地方。
這個地方,就是從極淵的入口。
這一回,他未再猶豫,直笃定道:“那裡,入口就在那裡。”
“你怎麼如此肯定?”徵羽邊問邊盯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兒與四下毫無區别。
許康未再多言,他将雙袖一挽,接過士兵手中的船槳,深吸一口氣,繼而将全身的力氣灌注在雙臂,用力撥開船周的碎冰,将船槳向後撐去。他緊緊盯着那個地方,投入地劃起槳來,仿佛雙臂已和船槳融為一體,小木筏将緊緊跟随他的意念,帶領大家抵達那個傳說中的地點。
可碎冰太過密集,許康費力地撲騰了好幾下,僅僅将他和靖澄身處的小木筏劃到了裴俊和徵羽的木筏前面,然還未來及再往前幾步,他已經喘起氣來。
“我來吧...”徵羽實在看不下去,幹脆劃起自個兒的木筏徑直超過了許康。她将雙槳握在手中,淺淺地試探了一下碎冰的阻力,接着将雙槳聚攏胸前,然後稍一屏息,随着雙臂向兩旁緩緩舒展,木筏輕松地向前行進了兩三丈,看上去毫不費力。
“...”許康見狀,臉上微微泛起慘白的光。
木筏接近許康所指的地方,碎冰也由先前密集的小塊漸變為平整的大塊,再往前就盡是完整的冰面了,木筏已無法行動。
“大家小心,更路簿上說從極淵的入口有兇獸鎮之,這裡随時可能出現危險。”裴俊叮囑道。
“入口在哪兒呢?”徵羽四下看去,并未發覺此地有何不同,于是她幹脆放下船槳,伏在木筏邊緣,探出半個身子勘察情況。裴俊連忙趕來身側牢牢看住她。
“這裡冰層不牢,隻能留在木筏上,不可上冰面行走。徵羽,你再往前劃一點看看。”靖澄道。
徵羽點點頭。她拾起船槳,一邊觀察,一邊用船槳撥弄着周圍的碎冰。撥着撥着,碎冰越來越重,被她撥開的碎冰又重新聚集到一起,攔住了去路。
“欸?怎麼劃不動了?”她感到費力起來。
“往後退一點吧。”靖澄見狀道。
徵羽将船槳向另一個方向撐去,忽聞一陣“嘩啦啦”的清脆聲響,那一片片碎冰像會動似的,都朝着同一個方向聚集、并攏,随着海浪的翻卷,碎冰逐漸拼出一塊碩大的冰面,冰層下傳來陣陣“嗚隆嗚隆”的聲響,令人不安。
想到三生嶼旁的情形,裴俊急聲呼道:“糟糕,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