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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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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艱難地搖搖頭。她跟着青空從刺客手中逃走,卻不知何時把銘澄刀落下了,等獨自返回時,四王爺府已完全失陷。如今再一次死裡逃生,她心裡清楚,腳下這條船是萬萬不能再折返了,可這樣一來,銘澄刀便再也找不回來了..

“還有什麼比去從極淵更危險的事?我以為你們看過更路簿,找到從極淵,修好了該修的東西,就該老老實實地回家去,再也不出來。”他冷冷道。

她一愣,對他起了疑。

他觀察着她的神态,突然輕笑一聲:“杜小姐,像你這樣的姑娘,不該離開雪海境。”

她心中一震,卻鎮定道:“你在說什麼?”

他鄙夷地笑了笑:“杜小姐,你不必假裝,當年你們找我要更路簿,夏青空送我的酒是香雪酒,雪落間的香雪酒。”

“王六郎,你究竟是何人?”

王六郎笑而不答,一雙少年人的眼睛英氣十足,卻也透着深不可測的寒魅。

“罷了,當年結界消失,有人離開也是自然。不過你一個異人,通曉玄術,為何從未被人提起過?為何夏先生毫不知情,我以前也從未見過你!”她十分不解。

“你現在該想的不是這個。”王六郎淡淡道。

她沉默了。是,現在最不該想的就是這個,王六郎是什麼人與她何幹?可她還能想什麼?!梁淵澄死了,陸允言也死了,青空呢?甯國局勢不穩内亂四伏已有些時日,說好和他早點離開,可誰讓她看見那幾個蒙面人闖進陸允言的生辰宴..從她選擇折返王府的那一刻起,就不配再記挂青空了。

她深深地無力地看向王六郎:“那你告訴我,我現在該想的是什麼?”

“該想想你挂念之人,銘記之人,身邊之人。”王六郎道。

長久的緘默後,她冷歎一聲:“夏青空為了安慰我,未能見到他父親最後一面,那是他心裡永遠的痛。梁淵澄為了救我,死在落英之戰,三年了,他姐姐仍常常以淚洗面。至于陸允言,我眼睜睜..眼睜睜看見他的心口破開一個大洞。”

王六郎盯着她,眼中的英采稍稍遲滞了。

她繼續說:“我身邊的、銘記的、挂念的,統統都受了傷害,既然我什麼都做不到,什麼都做不了,又何必要想着他們,何必要讓他們想着我?王六郎,你說這世上還有什麼值得我想?你又為何要來救我!”

王六郎聽到此處,立馬揚聲道:“夏小公子未能給父親送終非你之過,梁少将戰死也不是你的錯。要說甯國,氣運到頭,大勢已去,四王爺的結局是注定了的,隻不過你倒黴,剛好在場。呵!怎會有人癡傻到把别人的命數全當是自己的過錯?杜小姐,收起你這該死的道德心,往後當為自己活下去!”

她搖搖頭,仿佛聽不到王六郎在說什麼,繼續自顧自道:“不,殺死陸允言的那個人,我在南柔島上見過。雖然隻見過一面,但印象深刻。我知道他是個甯國人,但我從未見過皮膚那麼白的甯國人。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但..他要殺的人,也許應該是我。”

王六郎“嗤”了一聲:“太好笑了,你說他在四王爺的生辰宴上開槍打死了四王爺,那他要殺的人顯然不是你。你武功不行,玄術不行,殺你何其容易?若換我殺你,在你落腳的客棧房内就能動手,何必大鬧王府,鬧出那麼多人命,惹得一身腥!”

她覺得他說得也有道理,于是想了想,又問:“若我武功高強,一身本領,是不是就能保護他們所有人?”

“至少不會在這裡傷春悲秋,掉些無用的淚珠子。”王六郎譏諷道。

海上的風比剛才小一點,可她全身濕透,越來越冷,哆哆嗦嗦地蜷起膝蓋,雙手環住自己。

“你的頭發還在滴水,”王六郎盯着她的發梢,翹起了嘴角,“我有辦法幫你。”

她心疑道:“什..什麼辦法?”

他湊上去,脖子一轉,将鼻尖輕柔地抵在她的頭發間緩吸一口,發絲上的水珠瞬間化為幽藍的水汽,被他勾入七竅之中。緊接着,他用鼻尖摩擦着她的發絲,一路蹭至她的側臉,他看着她的眼睛,氣息從他鼻下均勻噴出,如冰似雪地撲襲上她的面頰。他的臉再一次散發出幽藍的魅光。

她吓得屏住呼吸,卻感覺沒有剛才那樣冷,披在肩上的頭發也不再滴水,似乎全幹了。

王六郎的視線從她的發梢緩緩下移,滑向她的脖頸、鎖骨,停在那身半濕的衣裙。

她寒戰了一下,顫聲道:“不..不用了!”

“你怕我?”他似笑非笑。

她直搖頭。

“怕什麼,我不愛吃人。”他盯着她看了一會兒後,坐直身子,含笑道:“該送杜小姐離開了。”

“離開?我該去哪兒?”她回過神來,朝身後那片戰火燃燒的土地望去。

“你還想往回走?!”王六郎呵責道。

她趕緊搖搖頭。

他又笑了,露出兩個圓圓的酒窩:“世人以為甯國準四王妃落海一定身死,卻無人知曉她已被異人王六郎救下。”

“我說過不要叫我準四王——”

“杜小姐,”他得意地打斷她,“容則寺是個不錯的地方,日後你若仍不能自洽,不如幹脆剪斷塵緣,離開一切。”

“你去過容則寺?我們沒人見過你,該不會因為你從前一直住在..”她話音未落,王六郎豎起食指比在唇上,沖她做了個“噓聲”的手勢。

=*=

王六郎将她送去青衣少年的船上,待她睡下後,少年回到甲闆。

“她說她要做的事很危險,你不能跟着。”王六郎說。

那少年苦笑一聲。

王六郎問:“你為何不阻止她去四王爺府?”

“三年前,我和她在南柔島上的最後一天,摘星酒鋪出了事。我拉着她一路逃到碼頭去,她卻非要回去跟陸公子解釋,可因為顧及我的腿傷而失去了折返的機會。再與陸允言見面時,大家都已兵戎相見了。”

王六郎哼笑一聲:“幹得好。”

少年搖搖頭:“那時明明是我的腿傷,卻落下了她的遺憾。如今我知道她給他準備了生辰禮,是一幅海圖,還題了字,可她仍顧念我的感受,瞻前顧後,久久下不了送出去的決心。我看她這幾日整晚整晚睡不着,所以今天在大鴻碼頭我跟她說,當年是我阻了她和陸公子,今日若她想去,我便不攔她了。”

“三年光陰,瞬息萬變,換做是我,既已選擇放下,就決不回頭,更談不上去做那種朝花晚拾的無用之事。”王六郎道。

“朝花晚拾未嘗不可,何況他們都沒老,一切還不算太晚,仍然能盡興。”少年的聲音低下去。

王六郎不再說什麼,隻靜靜地凝望着漆黑的海面。

又不知過了多久,天邊泛起一層淡淡的微光,王六郎見狀與少年道别。

“王大哥,有句話我一直想問你,”少年道,“你既知道雪海境,可曾在那裡停留過?”

王六郎輕笑一聲:“何來此問?”

“實不相瞞,王大哥給我的感覺,與我在雪海境中的一位舊識十分相似,他叫王不然,一直隐居寺中,落英之戰後,便随其他一些人離開了結界。”

“哦?他是你朋友?”王六郎挑了挑眉。

青衣少年搖搖頭:“我曾在他住的寺中小住月餘,與他隻有過幾面之緣,他總把自己關在房中,很少踏出房門,不知在做些什麼..王大哥,從我第一次尋你借更路簿時,便覺得你與他..有些像,雖然,你們的容貌有所不同,你比他更加的..”

王六郎神秘道:“相傳東海谯明有類玄術,若長期修習,可使人容貌大變。”

青衣少年驚愕得張大了嘴。

“夏小公子,保重。”王六郎沖他笑了笑,随即做了個手勢,将少年贈他的七八壇香雪酒納入掌中,然後頭也不回地跳下甲闆,在飛魚的環繞下一步步走入海上的霧氣。

=*=

雪海境六十四年春,甯國覆滅,大慶始立。幾年後,杜蘇珏離開白水灘的家,來到容則寺隐居。從那時起,夏青空幾度出海遠遊,很少回來。

雪海境七十九年冬,杜蘇珏于容則寺病逝。兩年後,夏公子再次返航而歸,得知杜小姐離世後,他獨自走上子康山,從此長居容則寺。打那以後,夏公子在寺中打理起雪海境事務,直到九年後的一個冬天,他在異常溫暖的卧房中猝然離世,年僅四十九歲。據說被小道士發現的時候,他的左手邊放着一對星月耳墜,右手邊則攤放着一幅畫,畫上是一把赤紅色的女子短刀。

依照他生前囑托,他的妹妹夏青禾将雪海境事務全數交給了下一任治理者,此前選出的靖家公子靖明河。她将那幅女子短刀的畫還給了梁淵澄的姐姐明雪——那是杜小姐特意請明雪畫來,挂在自己容則寺的卧房中的。至于那對星月耳墜,夏青禾将它們送給了年少時愛慕過哥哥的顔家小姐,顔少初的妹妹顔少如。

一片白茫茫的虛空中,夏青空孤孤單單朝前走着,他感覺身體輕飄飄的,雙腳也夠不着地。

“忙忙碌碌了九年啊,這下可算清閑了。”他渾身輕松地呼出一大口氣,氣飄到隆冬寒冷的空中,久久不見白霧。

他走了很久,走到一座擁擠的橋前,于是伸出腦袋張望着。前方的人排着隊,好像都在等着喝什麼酒,他若有所思:“夏青空,你想做的事都做完了嗎?”

輪到他了,他端起碗聞了聞,立刻皺起眉頭,回頭與身後人打趣道:“這果然不是什麼好酒。”

望着碗中烏黑如墨的液體,他好像又看見了她進容則寺前寫的那封辭别信。她始終擺脫不掉對所有人的愧疚,尤其對他,可夏青空覺得她并不欠自己的。獨自出海的那些年,他也重遇了伽藍号的女主人,重溫了一些往事..他與蘇珏兩個人,彼此之間的深情厚誼從未摻假,可這短短一生的千回百轉終歸改變了太多事,終歸是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

最後一次返航後,他違背了辭别信上的約定,鼓起勇氣來到容則寺門口,卻驚聞她已過世兩年。于是,在一個彎月斜照的夜晚,他拎着三壺香雪酒來到她的墓前,酩酊大醉後施法将慈悲之淚從她屍身中取出,與自己身上的那顆一同放入星月耳墜裡,日日帶在身上。

“願我夏青空下輩子還能做人,能繼續遍尋珍寶,能繼續尋到..”他不再說下去,隻将碗移到嘴邊,剛要喝,突然又想起什麼,緩聲道:“此生倉促,若當年三生嶼許願不假,你我來生便會繼續同行。願你做個沒心沒肺之人,哪怕負心薄幸,也好過傷心又傷身,到那時,我們一起再重新來過,不論結果。”

他閉上眼睛,一口悶下那碗墨黑色的酒,嘴角微微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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