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季衡輕輕揭過,“你這幾日提及她的次數略微多了些,我便随口問問。倒是我今日出門時遇見了那位陸家主,他事情似乎也辦的差不多了,步伐都松快許多。”
薄耀期坐到桌旁,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你這察言觀色的能力,叫你當山主倒是屈才了,不如尋個衙門去做捕快好了。”
薄耀期擅交際,拿捏人心更是一把好手,季衡絲毫不擔心他與吏部尚書交易的事情。
二人進了府中,很快薄耀期便與尚書交談甚歡,季衡扮演着富貴浪蕩的公子,很快因為覺得乏味,被請去花園閑逛。
他走走逛逛,把玩着扇子,最終尋了個亭子,靠在了闌幹上,望着天邊流雲。
季厭以前總喜歡醉酒後看着天上不斷流轉的白雲,看它們随風而去,在夕陽西下時浸染紅霞。
他以前并不懂,隻覺得無趣,現在他好像,約莫懂了。
“你腰間的青玉葫蘆很好看,裡面裝的什麼?酒嗎?”
小男孩腰間垮着一把木劍,伸手想摸這隻漂亮的小葫蘆。
季衡将葫蘆從腰間取了下來,打開後一股撲鼻的藥味兒溢了出來。
“是藥做成的酒。”
小男孩捂着鼻子退了幾步,“這什麼藥,怎麼這麼難聞。”
季衡将葫蘆挂回腰間,使了個障眼法,青玉葫蘆立即變得灰撲撲的,勾不起人一絲興趣。
“這些都是些很珍貴的藥材,不過藥材未湊齊,若是再加一味藥,那酒會變得極好聞。”
小男孩仰頭道,“你這藥有多珍貴,有我爺爺的藥厲害嗎?”
“你爺爺的藥怎麼個厲害法?”季衡蹲下身子看着他,“我這些藥可是走遍千山萬水尋來的,藥鋪都見不着。”
男孩驕傲地挺了挺胸膛,“咱家的藥可是公主姐姐都來求的,連皇宮裡都沒有的藥!”
季衡眼神沉了一瞬,不動聲色地又請教道,“這麼厲害!連公主都來求,那公主求到了嗎?”
男孩皺着眉想了半刻,“昨天晚上公主姐姐過來找爺爺拿藥,後來爺爺就讓我出去了……我也不知道。”
見問不出什麼東西,季衡掏出一隻極漂亮的琉璃珠,“這是我在采藥時撿到的,送給你玩。”
許久後,薄耀期出來時一邊與吏部尚書寒暄,一邊對季衡悄悄使了個眼色。
看來是沒拿到……他們昨日下午才從太傅府出來,起霞公主便連夜找吏部尚書取走了藥材。
他們是布局者,可是不知從何時開始,有人将他們也拽入了居中,成為局中人。那位公主很聰明,聰明到很快将這一盤棋局變成了自己的主場。
那她,又想要什麼?
“桓公子,今日下午有人送來了這份請帖,邀您過府一叙。”
精緻的燙金帖子,隐隐散着好聞的香氣。
是那位公主常用的味道,那日來時她帶起的香風,以及那把琵琶上浸染上的味道,都是淺淺的暖香。
棋局之中反客為主,請君入甕,不愧是久負盛名的長公主。
民間對于這位公主的傳言并不大好聽,她生的貌美非常,抛卻那身金貴的身世,身上再無半點可取之處。
嚣張跋扈,氣勢淩人,全然沒有一絲女子該有的溫婉與知書達理。
身在皇家尚且經常沖撞嶼皇不知悔改,若是嫁人,不知後院又該被折騰的如何雞飛狗跳。
季衡将摘星樓收集到的信息交給薄耀期時多看了他幾眼,這幾百年下來,他竟不知薄耀期喜歡的是這樣的女子。
……
薄耀期盯着看了半晌,眉眼舒展,沒忍住笑了起來。
“她對于自己名聲的塑造倒是别有一番想法,能任由她如此胡鬧,嶼皇或許并非如傳言中一般,全然看不上她。”
季衡道,“聽說嶼皇剛繼任時對名聲極是看重,近些年,或許年紀大了,對兒女輩也縱容了些。”
薄耀期繼續往下看,看到年前5月起霞公主曾于錦雲城遊樂,幾日後忽生大病,在府中閉門養了足足大半年才好轉。
病愈後她對逛錦雲城也失了性質,早早的回了瀚京。
看見錦雲那倆字,他忽然就想起那日宴會上,起霞公主多看了幾眼的那個人,陸家家主,陸離。
隻是似乎陸離對公主似乎并無印象,他待她尊敬客氣,就像……對陌生人一般。
薄耀期支着額頭沉思片刻,笑道,“我倒是很好奇,這位公主想借我們的手做什麼事。若是一些無傷大雅的事,我倒是很樂意幫她一把。”
“摘星樓接觸不到皇宮的情況,或許你可以想辦法買通些宮裡人,讓我們不至于如此被動。”
“我的山主大人,你知道在皇宮安插線人有多費勁嗎?”
見薄耀期打開了話匣子,季衡閉眼盤腿,坐在榻上修煉起來。
“……”薄耀期怒目而視,欲言又止。摸了摸空空如也的懷抱,開始分外懷念院中養的貓咪。
長公主府氣派輝煌極了,偌大的園子裡種滿了紅梅。梅上落了層雪,血色與白色交織,遠看星星點點一般鋪了滿園,極是惹眼。
他們穿過長廊,來到暖閣時,起霞壺裡的酒恰煮至滾燙。
她熟絡地招呼人落座,道,“這天氣最适合來一盞熱酒了。二位來了,剛好坐下飲一杯暖暖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