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酒入喉,香氣馥郁,口感醇厚。季衡飲了一杯便作罷,薄耀期又連吃了兩杯這才放在杯子,開始談正事兒。
“謝公主殿下美酒款待,不知殿下今邀我二人前來想談何事?”
起霞擡手屏退侍從,低笑了聲,“以桓少爺的聰慧與機敏,竟是未提前查過我?”
季衡從腰間摸出把扇子,扇面一展,赫然兩個大字“風雅”。扇柄鑲着一塊碩大的藍色寶石,尾端綴滿了金玉珠子。
“銀錢能買到的消息,都是公主想展示給大家看的,若想知道些真正有用的東西,還得來請教公主才是。”
起霞唇角微勾,一雙眼睛含笑時燦若星辰,這句話真真假假,她也不在乎了。
片刻後,她眼神掃過桌角的那隻玉盒,支起身子認真地看着季衡。
“藥在這兒,不過想從我這裡拿走它,需要你答應幫我做件事情。”
“什麼事情?”季衡手中搖着的扇子慢了下來。
“也不是什麼大事,隻是需要你們過段時間幫我造場夢……”
話說到這裡,季衡也不再裝什麼桓家少主。
他再次開口時,一身華麗至極的衣衫也壓不住那聲音裡的淡漠,他溫聲肯定地說道,“公主早已猜到了我們的身份。”
起霞此刻眼中才浮現出幾許真誠的笑意,她看了眼薄耀期,道,“我曾去過摘星樓買藥,剛好那次,我見過他。”
“……”薄耀期欲言又止,他确實會出現在摘星樓不假,但這一年最多出現兩次,還不知道出現在哪家的頻率都能被撞上……
“隻是一面之緣?”
“我的記憶力素來不錯。”起霞微笑着給自己斟滿了酒,眉眼豔麗璀璨。
薄耀期一瞬間似乎晃了神,他看着她額間的梅花,幾息之後才道,“可以,我為你造夢,你交給我們藥。”
“一言為定,”她飲完酒,探出身子支起窗望了望窗外,“風停了,這梅花開得好極了,可要共賞?”
季衡毫不留情地打斷了二人間暧昧的情緒,“不知公主殿下打算何時做這場夢呢?”
“唔,不會太晚,”她略略沉吟了片刻,“大概……十日吧,你們在瀚京再待十日,十日内我自會帶着藥去尋你們。”
再見到起霞是兩日後,他們歇了如雲樓的舞團,如雲樓早已恢複了正常營業。
作為瀚京最為奢華的酒樓,免不了成為達官貴人的宴請場所。季衡二人住的偏,隻偶爾從正廳經過時,會瞧見一些眼熟的身影。
比如……眼前這位年輕的公子。
雖同是來自錦雲城,家财萬貫,陸離卻從不宿在如雲樓,而是歇在一家老牌客棧。
他行事低調,如今出現在如雲樓,說明他約了很重要的人。
季衡從他身旁走過的時候,似乎感受到他的腳步停頓了一下。
不知道是嗅到了什麼味道,陸離恍惚了一下,他隐約覺得有幾分熟悉,但仔細去聞時,又好像什麼味道也沒有。
看着他順着樓梯往二樓而去,季衡閑來無事找夥計要了碟花生與一壺熱茶,倚着窗邊坐下。
剛坐下片刻,他便收到了薄耀期的傳音,摘星樓已傳來陸離的信息。
作為錦雲城數一數二家族的家主,一言一行都被有心之人看在眼中,摘星樓收集整理他的信息并不費多大的功夫。
薄耀期對他如何成為陸家家主的事情并不感興趣,倒是對他的一樁情緣頗為留意。
一年前,錦雲城陸離常去的茶樓,多了一位身世凄苦的姑娘,名喚青栀。
她長相清麗溫婉,一手琵琶彈的妙絕,茶樓因她的原因,來往的客人絡繹不絕。
衆人憐她孤苦,又欺她孤苦,見她在茶樓每每遭人戲弄,陸離心生不忍,将她帶回府中。
這原本是段佳話,可陸家家大業大,族親衆多,沒有一點背景與依仗,呆在府中也是受人搓磨。
陸離忙的緊,鮮少回府,更别談料理内宅瑣事。很快,與陸家速來親近的趙家小姐便盯上了這位看似柔弱的青栀姑娘。
坊間将這件事傳的沸沸揚揚,繪聲繪色地描述了,這位青栀姑娘如何被迫離開陸家,最終不知所蹤的。
聽說她最後一次出現是一日清晨在青蓮湖畔,有人看見她與陸離見面,傳言她便是在陸離走後躍入了湖中。
不過并無人聽說在青蓮湖有揀撈上青栀的屍首,這個傳言便隻是傳言,比較靠譜些的傳言大概便是她離開錦雲城的消息。
畢竟,再也無人在城中見過她。
薄耀期指尖劃過青栀出現的時間與離開的時間,他蓦地想到了起霞公主在錦雲城宣稱大病與病愈而歸。
這兩段時間幾乎相差無幾……而且,她為何會去摘星樓買藥呢?
摘星樓不做尋常藥鋪的生意,以出售祛邪避禍的符篆,和延年益壽美容養顔的丹藥為主,偶爾也會高價出售一些特殊的丹藥。
譬如幻顔丹就是其中之一。
幻顔丹除了變換身形與容貌外,沒有其它的功用,又因其價格高昂,摘星樓常常一年也賣不出去一瓶的量。
薄耀期不知起霞是從何處得知的這個丹藥,但她若是服了丹藥,在錦雲城以另一番模樣生活,那這一切便說得通了。
隻是叫那高高在上的公主,收了一身的氣勢扮柔弱,他忽然又想不出來那該是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