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寶婵:“。”
如果時間可以重來,并且讓她帶着記憶的話,她今天一定不會來找沈長甯。
想哭。
救命!
誰來救救她。
沈庭文和沈庭瞻來了便去,獨留她在此處。
剛才她還笑沈長甯說自己法号叫了結,現在她覺得自己即将了結。
“四姑娘!!”
“姑娘你想開些!!你走了,庭箫少爺可怎麼辦啊!!老爺和夫人知道了,泉下也不會安生的!”
“開門,快開門,姑娘開門!!!”
“四姑娘不成,不成,您看看老奴,可不能做這麼糊塗的事,老奴跪地上求您了!”
“看什麼看,快請夫人……”
人聲、腳步聲、喧鬧聲、哭聲一同襲來,鬧嚷嚷的,聽得出來外面的人已然焦急的不成樣子,但所有法子,再一緊緊鎖住的門面前,都成了無用擺設。
是的,門被鎖住了。
屋内屋外俨然成了兩重世界。
外面的人哭。
裡面的人也在哭。
沈長甯指揮着沈寶婵摔東西,隻囑托一件事,挑便宜的摔,貴的放那。
沈寶婵緩緩讓出位置,想讓她來。
“還是不要了吧。”沈長甯也緩緩拒絕:“不了吧,我要攢些力氣,等下還要上吊呢。”
沈寶婵:好有道理的樣子。
一通打砸,沈長甯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正院和老夫人的福壽堂應當聽聞了消息,要向自己這院子趕,整理番妝容,搬來凳子,一甩白绫,搭在房梁上,再看沈寶婵。
成功接受信息的沈寶婵:“……”
為什麼,為什麼要将如此艱巨的任務交給她。
她真的能在沈長甯吊死前,将她救下來嗎?
沈長甯晃了晃,嘗試下等下怎麼将凳子踢開更穩妥。
沈寶婵更想哭了,上去死死抱住沈長甯的腿,嚎的比外面的還大聲。
外面猛拍門的衆人齊齊一頓。
下一刻,兩聲一前一後的驚呼響起,緊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尖叫。
屋内的沈長甯翹首,“怎麼好像聽到外面的人在喊夫人。”
沈寶婵凝神聽了聽:“不是好像,我也聽到了。”
總算演完了。
念頭剛升起,沈長甯活動了下身子,對沈寶婵道:“行了,我該死了。”
沈寶婵:“?”
她感覺自己的死時也到了。
……救!
短暫又漫長的一段時間後,沈長甯騎在沈寶婵脖頸上,找到個能将自己吊死的角度努力嘗試。
她拍拍沈寶婵的腦袋,緊接着又緊緊抓住白绫,給自己留個緩沖時間。
沈寶婵順着她的意思一點點下蹲。
還沒來得及調整姿勢,門口不知誰說了句“來不及了”,緊接着,但聽一聲巨響,門倏而被撞開,一行人馬手忙腳亂沖了進來,齊齊撲來。
那瞬間,沈寶婵:“…………?”
沈長甯:“…………?!”
沈長甯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被幾個仆婦托舉到騰空,唯獨不變的是,她手中緊緊攥着的白绫,随着她高度的增加跟着緩緩升空。
她但覺自己像敦煌壁畫裡飛着升天的菩薩。
沈長甯:“…………”
好的,她死了。
各種意義上的死亡。
接住她。
在一片哭嚎中,沈長甯安詳閉眼。
-
方慧躺在床上,雙目失神,看向床帳。
伺候在她身旁的劉媽媽正滿臉擔憂,見她醒來,大喜過望,忙探頭,想和她說兩句話。
方慧感受到動靜,“……”
不想诶。
睜開的眼,在感受到動靜的瞬間又閉上。
她想到去碧霄閣時瞧見的場景,就覺得心髒停止了跳動。
沈寶婵那聲喊,實在是讓她失去所有力氣,等看見老夫人受不住刺激,直接暈在自己身前,懵了兩息,然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不想睜開眼,希望是她的幻覺。
剛要開口的劉媽媽:“……”
夫人,你這眼睛閉的是不是有點太明顯了。
老夫人白日還說她遇事不穩重,隐隐捧高她自己,方才遇見事,不還是和她一樣。
不想睜開眼,希望是她的幻覺。
劉媽媽:“……四姑娘沒事,全乎着呢。”
方慧猛睜眼:“真的?”
“騙您不成?”
劉媽媽一說碧霄閣方才情形,方慧大松口氣,頃刻間,但覺全身的力氣都消散了,吃了杯壓驚的參茶,提到剛發生的事,語調還很是不滿,“李家可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沈家就算不如先前興盛,也輪不到他們如此輕賤。
先不說兩家真結成了姻親,到時紙包不住火,再将此事捅出來,将鬧得多難看,外界會如何講沈家,說他們攀附權貴,生将姑娘送去被人輕賤。
單沈長甯要受的委屈,就足夠讓她愧疚半生。
方慧肝火大動,從頭說到尾,說至一半,忽然想起沈長甯要上吊的消息,傳到福壽堂時老夫人的反應。
她第一次知道老夫人腿腳這麼好用,驚呼一聲,奔走如風。
方慧撲哧聲笑出來。
劉媽媽:“…………”
完蛋。
怎麼又瘋一個。
-
宮中。
沈晝陪娴貴妃閑來下棋,瞧着她神色好些,方和她講起外面的事。
娴貴妃詫然,難得生了些興緻。
這胎,陛下雖喜,她也夙願終償,可懷相實在不好,煎熬到極緻,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
本想今日又無趣,沒想到,臨到天黑,能聽見這麼個笑話。
“蠢貨。”娴貴妃聽後,彎眼笑了下,懶洋洋罵了句,咬字尤為輕巧。
她是江南人,天然帶着些水鄉的柔媚。
在宮中這麼多年,朝政也時常參與,還真是頭次見這麼生怕自己升上去的。
在關鍵節點,自己給自己添堵,真的不是腦子有病嗎?
朝中六部表面平級,除了職能之分外,無有分别,可現實裡,兵部能和吏部比嗎?刑部能和戶部比嗎?工部又能否和禮部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