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着前朝規矩,是吏、戶、禮,位置依次遞減。
可禮部,因着樁舊制,真論短長來時,與口中所訴略有些出入。
因着當今朝廷官員入内閣的前提之一,便是曾任職禮部尚書。
當朝尚書将要緻仕,空出的位置誰不眼紅,她想要,皇後那邊也想要,前朝現今看似平靜,實則内有乾坤,但她瞧着,陛下更屬意的當屬李家。
原因無他,李家不參與黨争,算作純臣。
沒想到,世上還有這種好事?
李訊那人礙了她和長公主多少事。
“這事可是真的?”娴貴妃輕揚眉梢。
“怎麼傳出來的不知道,可李家當前無聲卻是真的。”
娴貴妃心情忽然好了不少,對方既然把臉送到了自己眼前,那不扇兩個巴掌,實在是對不起自己人這兩年受到的委屈。
她可不是大善人。
她有仇必報,還睚眦必報。
娴貴妃讓沈晝與萬首輔說一說,落水狗該打就要打,該彈劾的一定要彈劾,千萬不要手下留情。
說至此時,娴貴妃語句忽頓,想起故事中的另個人。
“沈四姑娘?”
沈家?
娴貴妃遲疑了瞬:“她和沈錫什麼關系?”
聽聞是沈錫的女兒,娴貴妃想到一樁事。
鹽稅。
江南那邊,多依仗着如今的萬首輔,稅收每年上交的都不算齊全。
而萬首輔,是後黨的人,又與長公主有些許交情。
她和長公主雖為一黨,但也不是全心全意。
她總要站在陛下那邊。
帝王的寵愛,和她能平衡皇後的作用,才是她的護身符。
江南鹽稅一事時間愈久,愈成陛下的心結,他不說,她也瞧得出來。
陛下前月,還說起過沈錫。
能讓活人惦念的死人,非同一般。
娴貴妃目光垂下:“改日讓她入宮,我瞧一眼。”
既然李家辜負沈家,她不如順水推舟,試着幫她指門好親事。
提到親事。
娴貴妃剛揚起的興趣,頃刻間又落了回去。
說起這個,她就想起她妹妹對段劭的執念。
娴貴妃:“……”
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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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長甯自被救下那刻,就陷入了另一種死亡,硬躺到所有人都走,方睜開眼。
倚雲滿臉擔憂。
沈長甯雙目失神:“你無需擔心一個死人。”
倚雲:“……”
要不是知道您和兩位少爺的想法,她現在真覺着,沈長甯刺激受大,得瘋病,神志不清了。
她替沈長甯掖好被角,雖比沈長甯還小兩個月,卻無端多出了點慈愛之感,倚雲小心道:“姑娘,再睡一覺吧。”
可别說胡話了。
方慧緩了一下午,等沈欽回來,二人細說一番,方來到碧霄閣,看望沈長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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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七在月挂中天之際,回了北鎮撫司。
今天出了事,無論如何,都要給回去一趟,給個交代。
屋内靜谧,唯餘燭火跳動撲宕産生的細微生滅聲。
德七試圖用不參雜個人情緒的平靜話語叙述整段故事,段劭靜靜聽着,不曾打斷他。
他曆來平靜,身長總帶有一種蒼勁的木韻,清潤貴氣,又因着皮囊過盛,瞧起來又分外勾人。
尤其是這件事,裡面還有錦衣衛的身影。
他若連這點事都不知道,還如何做鎮撫使,不如辭官歸隐好了。
這位置,不好做。
何況德七——
算了,做長輩,要寬容,為人師,要大度。
當初,畢竟是他将德七招安的。
他自認不沾着情緒,就算再不平靜,這些年經曆那般多事情後,也當平靜了。哪怕極特殊情況下,心裡風起雲湧,面上也能不動如鐘。
心中也在思考。
沈長甯到底适不适合他。
查她非他本意,第一次聽聞後未再囑托德七,讓他知曉許多不該知曉的事,是他之過。
可不查,他也看不見那本劄記。
依着當前情境,以及各處對他的虎視眈眈,也許有位妻子,他的處境會好上許多。
二人以利和,皆不貪圖彼此不該妄想得到之物,倒也能走得長遠。
沈家的子侄,又都有血性,願做純臣。
二人成親,皆無後顧之憂。
段劭垂眸思索,德七在旁邊不停開口:“四姑娘聽後,讓五姑娘給她弟弟寫封信,說對方法号叫了覺,她就叫了結。”
段劭:“……”
他沉默半息,平靜倏然破碎,洩出三分笑意。
笑完後。
實在沒忍住的段劭:“…………”
他好像,還沒做好,娶個這麼搞笑的回來的打算。
但這事,和沈家多少有些關聯,就是不知外面鬧得沸反盈天的傳言,到底有沒有沈長甯的手。
他問德七:“此事她做的?”
德七:“不是。”
話音落地,腦中不自覺回想起晚上看見的場景。
段劭問的問題,沈家今日也問了。
問的還是方慧。
他複述。
方慧晚上從正院出來,去尋沈長甯,問她,外面的事和她有沒有關系。
沈長甯彼時正撫着胸口,癱在床上,聞言虛弱一笑,“我明天就是不活了,我也不敢這樣啊!”
她現在算個什麼東西。
和朝堂大臣對着幹。
嫌活的時間太少嗎?
段劭:“…………”
他以後真的要娶個這麼搞笑的回家嗎?
他受得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