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麼?”元嘯身子輕飄飄的,腦子卻很清楚,抱怨一句,“我連你人在哪裡都找不到。”
“怎麼可能,我早晨出門不是有說,上午去醫院看宋泠,下午去找工作。”
“哦。”頓一會兒,問,“那你找到了?”
“對啊對啊!”明月笑彎眼睛,“我有打聽到,廠子準備成立分廠,分廠選址在遠郊,缺不少人呢。”
她擰幹毛巾,幫着元嘯擦擦臉。
“到時候我們找找關系,兩個人都調去分廠工作,熬個兩三年再回來,肯定比現在情況好很多。”
元嘯歪頭,昏黃的燈光下盯着明月,姿勢一動不動。
“看什麼呢?”
“你好看。”
這是他第一次見明月就清楚的。
一整天,他腦海裡全是明月在醫院說的那句話。
——你的過去已經過去,能什麼都不知道地放下,我卻放不下。
元嘯很想問問,她放不下什麼?
金澤榮那樣優秀的未婚夫。
還是唐家那強大的背景,優渥的生活。
這都是他現在給不了。
元嘯自虐似地不斷想,不斷想,忍不住擡手摸了摸明月的臉頰,“你還沒畢業。”
“我當什麼事,老師比誰都希望我們不在學校,拿着工作單位開的介紹信,可以提前□□,這點小事學校不會卡的。”
“你最近都在忙這個?”
“對啊。”
元嘯心底一軟,意有所指,“遠郊說得好聽,就是鄉下,日子很苦的,你萬一後悔了呢?”
一顆心七上八下,隔着胸腔都能聽到擂鼓的心跳聲,忐忑到不行。
“你真是喝醉了。”明月抱住他,“遠郊再苦我們也有奔頭,不像是在這,所有人拿着爸媽的錯處指責我們,好像我們一輩子就該困死在裡頭。”
這裡爸媽指的是元嘯爸媽。
“去了分廠,我有二舅當靠山,一般人不敢惹我們的。”
“……”
元嘯兜頭被潑了盆冷水,再清醒不過。
他推開明月,失望道,“再說,你先睡吧。”
元嘯端起水盆去院子裡打水。
明月看着他背影念叨,“不能喝還逞強,還是得讓你把酒戒掉。”
……
棉花被曬得暖烘烘,宋泠一夜好眠,清晨是被敲門聲吵醒的。
“誰呀。”
宋泠從被窩裡露出頭,冷空氣瞬間卷走溫度,她哆嗦地裹着棉衣去開門,“來了來了。”
門打開,最先看到鼓鼓囊囊的一個大包裹,視線上移才看到人。
“舅媽。”
“吵醒你了?”方靜苗擠進來,“趕緊躺回床上,我就是來給你送身衣裳,年前就讓人幫你做了,誰知道中間出事耽誤,我把這茬事忘了,昨兒見你才想起來。”
宋泠被推回床邊,縮回被窩後,被子上攤開一件綠油油的長款棉猴,溜肩連帽,可能是女士穿,帽子一圈還加了一圈羊絨領,看着就暖和。
“比着百貨大樓賣那樣式做的,特意選了你喜歡的水紅色,還有一套毛衣線褲,都是用粗線織的。”方靜苗抖開,“新年就該穿新衣服,一會換上?”
宋泠笑笑,“……謝謝舅媽。”
“那你再睡會,你外公退下來後,就換你舅舅去别人家拜年,不需要你們小孩跟着,不用起太早。”方靜苗抱怨道,“原本還想今年升了能少跑兩家。”
宋泠撈過衣服,“舅媽,我起來了!”
下樓時,外公和二舅已經出門,大姨坐在客廳裡,正淚眼漣漣地陪外婆說話,宋泠刻意加重下樓的腳步聲。
唐珍麗看到她,立馬起身迎上來。
“泠兒,大姨和你商量一件事。”宋泠猝不及防,手被她握住,緊緊抓着,“你能不能幫大姨勸勸你外公,準你表姐今天回來一趟。”
今天?
宋泠正疑惑,出嫁的大表姐唐淑美帶着丈夫和孩子回來。
她恍然大悟,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走親戚的日子。
二舅媽聽見聲,從廚房裡出來,“今天怎麼來這麼早,吃過沒?”
“我計劃下午去醫院看看小泠。”唐淑美拽着兒子,“都沒吃,來早點正好蹭飯。”
“正巧,小泠出院了。”方靜苗抱抱外孫,“餓不餓啊,外婆做了豆包,吃不吃?”
“要!”
唐淑美丢開兒子,看見宋泠眼睛一亮,“什麼時候出院的,也沒和我說,我好去接你。”
“昨天。”宋泠笑着喊人,趁機從大姨那抽回手,“大表姐,表姐夫。”
“身體好點沒?”表姐夫笑呵呵地遞出手上東西,“你表姐在家給你織了幾雙毛線襪,你給小泠拿出來。”
唐淑美翻了翻帶來的東西,順勢分出去。
給奶奶的圍巾帽子,爸媽的鞋子,給妹妹的毛衣,堂弟表妹一律織的襪子,隻是宋泠的明顯厚很多。
分完後像才發現唐珍麗一樣,“大姑今天也在啊。”
她可惜道,“給你織的我沒帶來,我想着明月出嫁第一年,你肯定在家裡等她,打算過兩天去看你再捎帶過去,早知道你在,我一塊帶來了,我給姑父織了件背心,他受傷不能大動作,我專門織的對襟帶暗扣的樣式,省事。”
一會明月,一會新家,唐珍麗被刺得快要爆發。
唐淑美還不滿足,刁鑽促狹地問,“對了,大姑你新家地址在哪?我記一下,省得下次去你家摸錯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