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樓梯間回蕩的足音已輕不可聞的時候，他才拾級而上，順着水晶造就的扶手，來到占星塔的最高層。寬大的屋頂被魔術固定成一望無際的星幕，所有的天體都被繪制在其上，處于這些天體中心的，赫然是一顆如同空洞的星球——地球。

馬裡斯比利·阿尼姆斯菲亞這才有心力反刍剛才看到的那一幕：黑發的青年眼中不停滑過數據洪流，然後在某一個瞬間，他就像是與那些數據同化，變得既存在，也不存在，無法被理解。這大抵是隻有魔法才能達成的壯舉吧。

馬裡斯比利那顆自1995年開始垂死的心，再度開始跳動。他盯着天體圖正中央那顆碩大的地球，很久很久。

明日葉回到寝室的時候，一反常态的，燈竟然沒有熄滅。門被半掩着，些許燈光從門縫裡透露出來。明日葉推開門，然後看到被收拾整齊的、屬于弗拉特使用的那部分家具。弗拉特的行李箱也被拿了出來，豎立在地上。

“啊，你回來了，Mr.宗谷。”

坐在床沿的弗拉特并沒有玩手機，于是他很自然就立刻注意到明日葉的到來。他的神情有些萎靡，但還是很努力地微笑：“我下周就會轉去現代魔術科，那邊教室離天體科宿舍樓太遠了，現在和你打個招呼，我這兩天就要搬走。”

明日葉點點頭，“好的，需要我幫你搬行李嗎？”

弗拉特是個名副其實的全科天才，盡管他最優秀的才能并不在占星術和天體魔術上，但在天體科深造已經是綽綽有餘。既然他選擇轉科去現代魔術科，那應該是他對天體科不感興趣了，沒什麼值得挽留的。

明日葉根據合理的客觀條件推斷出這個結論。弗拉特有點想哭又有點想笑的樣子，還是拒絕了明日葉的好意。明日葉把老師送的禮物和自己的論文放到一起，然後去洗漱，等坐回書桌前的時候，弗拉特已經整理好情緒，樂天地問起他剛才去哪裡了。

簡單地說了一下剛才的那堂課，弗拉特聽完後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你是說，君主阿尼姆斯菲亞收你為徒的第一天，就給你送禮物，還慶祝你的出生？”

“這也太好了吧，為什麼我就沒遇到這樣的老師……”他情緒低沉地咕哝着，含糊不清地說了幾句對天體科副學部長的牢騷，至少托他的福，明日葉知道了那個經常會在課後叫走弗拉特的老者叫什麼。

“哎，聽說接手現代魔術科的君主埃爾梅羅有兩把刷子，埃爾梅羅教室在他的手上起死回生。”弗拉特很快又振作，樂觀地暢想着自己轉去現代魔術科後的日子，“歐羅巴斯克老師說沒辦法引導我的才能，把我推薦給了君主埃爾梅羅，順利的話，我就能畢業了。”

明日葉不明白這和畢業有什麼關系。“憑借你的才能，畢業不是很輕松的事情。”

弗拉特哈哈笑了一下，摸了摸後腦勺，絲毫沒有被戳到痛腳的不悅：“這什麼，我在來天體科之前，已經在其他11學部學了一點時間了。之前的那些人都說我太愚鈍，怎麼教我都不行，直接把我趕走了。”

明日葉停下了喝水的動作，認真地看着弗拉特，對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說道：“你是天才，弗拉特。”

“你可以很快就用海帕西娅算法解構公元前134年的月食記錄，也可以很輕松就讓火星在失勢的天秤座，爆發出入廟白羊的烈焰，你最近不是在利用手機研發駭入式魔術嗎，你很優秀，不要懷疑自己，弗拉特。”

明日葉很直白地說出自己眼裡的事實，沒有一絲誇張。

弗拉特嘴角變換幾次，最後才用有點傷心的語氣袒露了自己的困境：“可是我隻能去現代魔術科，因為其他科都不要我了。我向歐羅巴斯克老師求情，還去求君主阿尼姆斯菲亞，我所有辦法都試過了，歐羅巴斯克老師歎氣說他能力有限，不願意耽誤我。”

“好了，”弗拉特雙手拍了拍自己的臉，讓自己振作起來，結束了這個話題。“不說我了，你不是說你老師送給你一張魔術禮裝，我能看看嗎！”

明日葉不理解話題為什麼跳躍到這個上，但他拿出了那張羊皮卷，讓弗拉特可以湊近看，此刻沒有被激活的星圖上沉澱着黑中透紅的墨水，精美缜密的托勒密地心說模型躍然紙上。

“Mr.宗谷，看來君主阿尼姆斯菲亞很看重你呢，這份星圖是用龍血墨水繪制的，它可以幫你抵擋一部分外界傷害，直到所有的龍血墨水都被消耗掉。”弗拉特對魔術界的知識比明日葉多出一大截，很輕松就認出了繪制星圖的墨水的品質。

龍是幻想種，随着神秘的消退，龍也回歸了星之内海，存留世界的龍血基本上不怎麼流通，産量也非常少，能拿出這種禮物，可見阿尼姆斯菲亞家族的底蘊深厚。明日葉瞬間覺得自己憑空背了一筆巨款的債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