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龍華寺出來,時間還算早,石寒楓堅持送簡臻回翠湖,中途接了兩個電話,都是律所的同事催他趕去甲方那邊,簡臻實在不好意思,于是堅持不要送到小區車庫,石寒楓想了一想,還是同意了,于是将簡臻放在建國東路邊,自己一個拐彎往西藏南路走隧道過江去了。
簡臻算了算,走回去不過一公裡多,于是打算散着步回去。
從建國東路往翠湖方向,挺多南北向的小路,簡臻順着下車的路口走過去,看到一個底商有個與周圍店招格格不入的牌子“陶淘藝術坊”,LOGO很抽象,但是在畫畫的簡臻眼裡,很容易分辨出是做了一半的陶藝,莫非,是做陶藝的地方?簡臻眯着眼,看了一下具體地址,原來在二樓。
也是,這裡的店面都不便宜,一個藝術坊的确沒有必要在一樓拿門面,白晶晶的工作室也是在二樓。
沒有坐電梯,簡臻步行上了樓,長長的通道,明亮的玻璃上是與LOGO同系列的陶藝剪影圖,簡臻邊走邊看,發現,這些串起來,恰好是一件陶藝作品誕生的整個過程。
感覺挺新的,甚至還有沒拆封的材料堆在角落。
簡臻看門是敞開着的,于是試探性的又往裡走了兩部,門口的感應門鈴馬上響起:歡迎光臨。
在簡臻打量這間不大,但是寬敞的藝術坊的時候,有輕微腳步聲從裡間傳來。
初見韓叙,便是今天的樣子:法蘭絨的格子襯衫,是深藍色系的,栗色的平絨休閑褲,襯衫領開着兩顆扣子,露出裡面中領的米色羊絨衫。微微有些國字臉,但是由于下巴圓潤,很好的柔和了整體線條,顯得整個人多了幾分溫暖。
“你好,我們還沒有正式開業。”
“哦,你好,我是看到樓下有招牌,你們是……”
“哦,我們是做陶藝的,”韓叙讓簡臻進來,指着内部的擺設介紹,“日常可以在這邊創作自己的陶藝作品,我們會幫忙燒制,可以素燒,也可以上各種釉色,比較複雜一點的也有。後續也會有一些青年藝術家的展陳和寄售。”
簡臻眼睛亮了亮,這個地方合她的心意。
韓叙大概也是看出來了簡臻眼裡的喜歡,又不遺餘力的繼續宣傳:“我們這裡可以辦卡,不限定時間的進行創作,最終作品,隻有帶走的才另外付費。”
這個模式有點意思。
不過想來也是,一個好的作品,需要不斷打磨甚至不斷推翻重來,而她現在,剛好,有的是時間。
“那你什麼時候營業?”
“哦,你可以先加一下我們的店鋪微信,後續開業了會有信息推送,等我們的客人多了,大家也可以在群裡交流。”韓叙說着有點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遞過去一張卡片,畢竟尚未開業,未來的經營如何,尚無定論。
“好呀。”
簡臻拿出手機,爽快的掃碼。
點進去是一個私人号,但是做的是店鋪名稱和介紹。
“我還沒來得及弄公衆号和官方的營業小程序,所以就用了自己的号先用着。”韓叙解釋,但是簡臻心裡有想法。
“哦,沒關系的,理解。”看着還有不少未拆封的箱子,簡臻了然,大概眼前的年輕人是自己兼了老闆與夥計,凡事親力親為,一下子難以面面俱到,倒是可以理解。
“對了,我叫韓叙。今後歡迎你常來。”
年輕人伸出的大手,讓簡臻無法忽視,對着這樣一張真誠的臉,她也伸出手,輕輕的虛握,旋即便松開——看的出,韓叙是禮貌的、周到的。
“需要幫忙嗎?”簡臻脫口而出,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麼問出口,大概是因為時間太多,而眼前事情不少,她對年輕的老闆有着惺惺相惜的感覺。
“啊,這不太好吧,你一個女孩子,待會兒這邊家具的擺放都是體力活。”
簡臻也笑,的确是自己莽撞了點。
“怎麼想到開陶藝工作室的?”
韓叙并沒有停下手裡的活兒,看的出挺利索的,不多一會兒,置物架上就陸續擺上了不少作品。
“喏,這幾個,是我自己的作品。我是學藝術的,算是混口飯吃。”
韓叙坦然的笑,的确,現在學藝術的,出來之後不做藝術,反而是常态,不都說麼,要三代人才能出一個藝術家,第一代學計算機,第二代學商,沒有深厚的積累,大概所有的藝術最後都隻能變成美術,一字之差,就是作品名聞天下和桃李滿天下的區别。
簡臻一一看過去,自己内心的雕塑夢又複蘇了,陶藝大概算是一種曲線的彌補吧,比起油畫,簡臻更喜歡這種具體的動手的創作,更為立體,從小手工就不錯,她順手拿起已經拆封的泥塑刀、刮刀,在手上比劃,已經可以想象到一堆泥巴在自己手下煥發生命力的樣子。
等從藝術坊出來,外面天色已經全部暗下來了。招牌燈箱已經亮了起來,簡臻仔細一看,亮燈後的LOGO和先前并不一樣,可見設計的人是用了心思的。
裹緊外套往回走,風吹在臉上,有點冷了,但是簡臻的内心,是雀躍的,歡喜的,是這幾個月來少有的開心。
送完爸爸媽媽,就這麼巧的尋到了這麼一個地方,簡臻覺得,這大概是父母在天之靈的保佑,是父母給她的提示:讓她繼續自己所熱愛的,把自己的生活過的正常一點,充滿一些生機。
心裡輕松了不少,腳步也更輕快。等到家的時候,簡臻竟覺得微微出了些許汗,想了一下,也不算餓,于是先去洗澡換衣服。
等她戴着幹發帽裹着浴袍走出來的時候,發現正在充電的手機亮着屏,是石寒楓的微信通話。
也沒多想,便點了接聽,等石寒楓的臉出現在屏幕上的時候才發現,是視頻通話。
渾然沒覺得此時自己的穿着有什麼不妥,很自然的問:“石律師,是有什麼事嗎?”
石寒楓也沒想到,接通電話後,是剛剛出浴的小姑娘。
有幾縷濕潤的發絲纏繞在修長的頸部,幹淨清透的小臉,隔着屏幕都能看出皮膚的白嫩。所幸,衣服倒是穿的嚴實,所以倒也沒有什麼尴尬。
“想問問你要不要出來吃宵夜。”
就這?印象裡石寒楓不像是喜歡吃宵夜的人啊。
“啊,我就不出去了吧,剛剛已經洗好澡,懶得換衣服。”
視頻那邊,看的出石寒楓在開車,鏡頭斜斜的對着他,手機應該是放在中控台的支架上。
“那行,本來吳非他們說今天是他們青年人專場,想着叫你一起。”
“這樣啊。”石寒楓在認真開車,說話斷斷續續,簡臻開始有點糾結。
“沒關系,實在不想來,就早點休息。”
簡臻答應着好,叮囑他好好開車,便挂斷了。
想了一下,又覺得這樣拒絕有點太過生硬,辜負了石寒楓的一番好意。律所年輕人多,她是知道的,叫她去參加聚會,應該是不想她一個人呆着,多出去認識點人,多點朋友,也是好的。
正胡思亂想,吳非的微信也發了過來,問她要不要一起宵夜,今天石律師買單,大家待會兒在日月光的複茂小龍蝦見。
看了下時間,九點不到,想來他們也是忙到現在沒吃呢,查了一下距離,也不遠,想了一下,還是回複了一個好,又想起自己剛剛電話裡拒絕了石寒楓,這會兒又去,是不是不太好。
就這麼患得患失着,一邊吹頭發一邊糾結,等到頭發已經全部吹幹,脫了浴袍,在衣櫃前躊躇了一會兒,還是拿出一件米色的高領毛衣套上,忽然就是覺得米色真的是很溫暖的顔色,又純粹。想了一下,又拿了一件帶内膽的軟殼防風衣,外面的風是有點大了。
最終,九點十分的時候,簡臻站在樓下打車。而微信上,吳非已經将桌号發了過來。
到了複茂,發現大家坐在大廳裡,看了一下桌上的餐具,應該隻等她了,而石寒楓,并沒有在。
“簡臻,快坐,這是我們已經點的,你看看還要加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