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擎蒼帶着天衍宗的幾個弟子，以及這次谷清門事變中的一衆參與者，十數人浩浩湯湯地朝着天衍宗的方向禦劍而行。

天衍宗坐鎮中州，本宗的仙府建在埋龍嶺這條龍脈的龍首所在。

巍峨的埋龍嶺橫亘東西，綿延千裡，幾乎貫穿了整個中州。嶺山之上雲霧缥缈，仙氣缭繞，山腳下城鎮聚集，十分熱鬧。

傳說中，埋龍嶺底下确實埋葬着龍的屍骨。那是數千年前于妖禍動蕩中橫空出世、卻又為人類戰死的祥瑞之龍，被後世追悼為龍祖。

龍祖死後，其身軀化作莽莽山林，血液化作奔流河水，庇佑着在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們。

而因為天衍宗的開山之祖與龍祖交好，為了紀念友人，最初天衍宗就建在埋龍嶺上。

後來宗門發展壯大，門下支脈無數，遍布天下，但本宗的位置從始至終都沒改變過。

穿過淡藍色的結界場和層層霧霭，天衍宗恢弘壯闊的宮宇映入眼簾。

廣闊的漢白玉演武場上人聲鼎沸，一座座歇山重檐頂大殿鱗次栉比，不論是宮門規模還是建材風格都遠比谷清門有排場，讓人不禁想到“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等詩句。

連言澤都忍不住感歎：“不愧是千年仙府，真有錢。”

這一路上，言澤全程被吳擎蒼獨自看管，然而他絲毫沒有作為要犯的自覺，一直東張西望左右欣賞，時不時還和吳擎蒼搭個話。

看見演武場上許多人正在灑掃、裝飾建築，像是要辦慶典一樣，他又問：“最近是有什麼活動，這麼熱鬧？”

“這你都不知道？”季譚回過頭，用一種“你真是個土包子”的表情鄙夷道，“再過幾個月就是龍壇大會了，今年的名劍大會要提前到下個月辦，當然熱鬧。”

名劍大會，天衍宗牽頭舉辦的比武盛會。

修界曆來以劍修為正統，所有成名劍修以及他的佩劍都會被收錄進一本名叫“名劍錄”小冊之中，由專業的評鑒師排名定榜。

這個名劍錄就好比修真界的福布斯排行榜，人人都想金榜題名。

為了争奪更好的名次，時不時便有人向排名比自己高的人發起挑戰，像決戰紫禁之巅那樣公開比試，刷分上榜。

而對于新秀來說，名劍大會是最好的上榜機會。

不論是出身名門，還是自成一派，均可報名。而隻要在此會上取得名次，便能順利在當年的新秀榜‘出道’，堪稱是修真界版本的高考。

當年徐清澤和吳擎蒼正是在名劍大會上嶄露頭角，名聲大噪。徐清澤以一柄通透如琉璃的‘若水’名動天下，摘下新秀榜第一，後來更是跻身進天下名劍榜第十。

聞朔的‘朔望’則更誇張，早已經在天下名劍榜排第三了——說他是乘着火箭修煉也不為過。

當然啦，對于言澤這樣的菜雞而言，這些都和他無關。

……

“所有人回去後各自休整。”

已經到了天衍宗的地界，吳擎蒼趕着回去複命，打發走其餘人，他帶着言澤直奔正殿旁的議事殿。

——諸位長老和宗主正在讨論谷清門遇襲一事，他覺得有必要将言澤一同審問。

“對了，差點忘了這個。”被押送進議事殿前，言澤把一直藏在衣襟裡的乾坤袋遞給随行的某個弟子，“你們先把這個東西處理了吧。”

“這是什麼。”吳擎蒼劈手奪過，越打量越覺得這法器邪氣森森。

在他狐疑的目光中，言澤解釋道：“邪修的東西。我建議你趕緊找人解開它，不然裡面的弟子就該憋死了。”

說罷，他反客為主，直接推開議事殿的門扉，完全不像一個囚犯，倒像進自家門一樣熟練。

吳擎蒼有一瞬仿佛看到了大師兄的影子。

過去每次執行完任務回宗門複命的時候，他也是這樣大咧咧地推門，既不向師尊通報也不敲門，隻一句“我回來啦，師尊有沒有想我？”，師尊便拿他沒轍。

吱呀一聲，沉重的殿門打開，天光順着敞開的門扉照進地面老舊的磚石上，來人逆光站在門檻外，身形颀長，仿佛芝蘭玉樹。

坐在首座上神情肅穆的玄袍男人剛要把茶遞到嘴邊，忽然睜大了眼，猛地直起身，手中茶盞啪嗒一聲摔落在地。

這一聲可謂石破驚天，驚動了首座之下的其餘幾個老者。

然而當他們看清來人時，臉上表情也瞬間變得十分精彩，肅穆寂靜的大殿之中傳來此起彼伏的驚疑聲。

“徐……徐師兄？”終于，站在首座旁邊侍茶的一個小弟子沒忍住，替衆人說出了心聲。

“他不是徐清澤。”

吳擎蒼搶先一步跨門進來，越過言澤，對着議事殿的幾位長輩一一行禮之後又道：“師尊，他是谷清門弟子言澤，真身是鏡妖。”

被他稱為師尊的是坐在首座上的玄袍男人，天衍宗現任宗主，甄玄。

甄玄長相沉穩，不苟言笑，平素積威甚重，宗門内的弟子都有些怕他。

唯有面對他的大弟子徐清澤，他才會偶爾露出慈愛的笑容。也正因如此，自從徐清澤離世後，他變得越發冷肅沉默。衆弟子一向不敢在他面前提起徐師兄，生怕勾起他的傷心事。

侍茶的弟子自知失言，吓了一跳，在吳擎蒼眼神示意下迅速離開了議事殿。

“這鏡妖确實是我谷清門的弟子，擎蒼，你為何要帶他來。”谷清門的門主說道。

言澤這才發現，議事殿裡不止這一位熟人，還有大長老，以及本次事件的重要目擊證人祁昭。他們位列末席，神色各異地看着他。

祁昭一身燒傷并未痊愈，身上裹着繃帶，坐在特制的輪椅上。

當言澤出現的時候，祁昭的目光粘在他身上，聲音顫抖道：“言澤，你……還活着。”

他的語氣透着不可置信，但更多是驚喜。

若不是門主攔着他，他看上去就要當場劃着輪椅撲到言澤面前了。

吳擎蒼眉頭一皺，錯身一步擋在言澤面前，對着首座道：“我追着那隻妖獸去找聞朔，但最後隻找到了妖獸的屍體，還有他。”吳擎蒼回身看向言澤，“他與聞朔接觸較多，弟子認為應當一并帶回審問。”

一名長老不贊同道：“那邪修已經招認龍淵殘片被聞朔帶走，當務之急應該是盡快找到聞朔的下落，找回龍淵。審問他有何用。”

“弟子認為谷清門龍淵殘片被盜一事還有很多蹊跷之處，不審問清楚的話，可能還會有類似的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