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廬的燭火在夜風中晃成殘影,姜知意握着銀刀的手懸在謝珩肩頭,刀刃映出他後背交錯的舊疤——七道箭痕、三道刀傷,最長的從肩胛骨蜿蜒至腰際,像條猙獰的蜈蚣盤踞在蒼白的肌膚上。她指尖撫過最新那道箭傷,箭簇剜出的血肉裡還嵌着半片靛藍色瓷片,正是姜家暗衛獨有的毒镖碎片。
“再抖下去,我這胳膊真要廢了。”謝珩伏在草席上悶笑,冷汗順着下颌滴在姜知意手背,“姜姑娘殺人的手藝,可比救人利索多了。”
“閉嘴。”她将浸了麻沸散的帕子按在他傷口,力道大得故意碾過翻卷的皮肉,“謝大人不是最會忍疼?七年前替我擋箭時,可是連眉頭都不皺。”
燭火爆開燈花,謝珩忽然抓住她手腕。染血的指尖在她腕間胎記上摩挲,那裡紋路與姜家祖祠的蓮花圖騰分毫不差:“當年若不替你擋,今日誰給我縫這身破皮囊?”
姜知意抽回手,銀刀利落地剜出毒镖碎片。黑血湧出的刹那,她瞥見謝珩後腰的烙印——北鬥七星的疤痕排列,正是姜家處置叛徒的刑印。
“這道疤怎麼來的?”她蘸着藥酒的棉布重重按在烙印上。
謝珩肌肉猛地繃緊,喉間溢出壓抑的喘息:“你及笄那年,姜遠山發現我私查換嬰案。”他側頭望進她眼底,燭光在眸中碎成星子,“三十七根透骨釘,釘穿的是謝家三十七條人命。”
藥杵砸進搗臼的聲響驚起檐下夜枭。姜知意扯開他腰間繃帶,新傷疊着舊痕的肌理在燭光下起伏如山河:“所以你接近我,就為找姜家報仇?”
“這話該我問你。”他突然翻身将她壓在藥櫃上,染血的掌心扣住她後頸,“從冰湖到火場,次次往死裡逃——姜知意,你究竟是想查真相,還是找死?”
晾曬的草藥簌簌墜落,當歸混着三七的苦香彌漫在呼吸間。姜知意屈膝頂住他滲血的腰腹:“放手,你傷口裂了。”
“裂了正好。”他俯身咬住她耳垂,血腥氣混着松子糖香渡入唇齒,“用你的嫁衣給我裹傷,繡多少鴛鴦都成......”
“哐當——”
門扉被夜風撞開的聲響驚醒滿室旖旎。暗衛跪在階前呈上染血的密函,謝珩松開她時,肩頭繃帶已暈開大片血花。姜知意瞥見函上火漆——三皇子府的蓮花紋印下,壓着一角地契殘頁。
“東南五十畝桑田,地契寫着‘謝姜共治’。”謝珩随手将密函擲入炭盆,火光舔舐紙頁時顯出古怪紋路,“你娘生前最愛那片桑林,說是要養出天下最亮的蠶絲。”
姜知意撥弄炭火的鐵鉗忽然頓住。灰燼中未燃盡的一角,隐約可見“林婉娘”與“謝懷安”的聯名印章,騎縫處的花紋竟與她腕間銀鎖暗紋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