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珩書房内的桐木琴斷了一根弦,琴尾焦痕蜿蜒如蛇,恰是姜知意七歲那年打翻燭台燎的。她指尖撫過琴身裂痕,忽地扯住那根斷弦一拽——琴腹暗格彈開,泛黃的《廣陵散》琴譜夾着半片染血的蠶絲帕,帕角“婉娘親筆”四字刺入眼簾。
“亂動我的琴,要收利息的。”
謝珩斜倚窗棂抛來一粒松子糖,玄色寬袖垂落,露出腕間新纏的繃帶。昨夜鹽井塌方時他為她擋下的碎石,此刻在晨光下滲着靛藍藥漬。
姜知意将糖塊碾碎在琴弦上,糖渣簌簌落進斷弦縫隙:“謝大人這琴藝,彈棉花都比你有調。”
話音未落,謝珩忽然從身後覆上來,胸膛貼着她脊背,染藥的手掌包住她指尖按上琴弦:“姜姑娘耳朵若沒被鹽井水泡壞,就該聽得出這是《破陣樂》的變調。”
琴聲驟起,他帶着她的手指勾挑抹剔。斷弦割破她指尖,血珠滾過琴身焦痕,竟在桐木紋路間洇出一行小字——“北狄異動,臘月初七”。姜知意呼吸一滞,這日期正是她生辰,亦是鹽井屍骸懷中的耳墜内刻的密文。
“現在信了?”謝珩的唇擦過她耳廓,松子糖氣混着血腥味,“你娘留下的可不是風月譜,是催命符。”
姜知意反手用手肘撞向他肋下舊傷:“謝大人編故事的本事,倒比琴技強些。”
三更梆子碾過屋脊時,姜知意對着燭火拼湊蠶絲帕的暗紋。帕上血漬被鹽水浸成蛛網狀,夾在琴譜中的銀針突然吸住鐵尺——針尖排列竟與《廣陵散》第七段的徽位重合。
“叮——”
窗外忽起琴音,謝珩一襲月白中衣坐在院中梅樹下,斷弦琴在他指尖淌出詭谲的節奏。姜知意推開窗牖的刹那,琴聲陡轉,第七個泛音重重砸在商調上——恰是鹽井密信中北狄集結的方位。
“謝珩你……”
她攥着銀針躍出窗台,卻被他攬住腰身按在琴案。琴弦震顫未歇,他帶着薄繭的指尖撫過她腕間胎記:“姜姑娘的耳朵,怎麼比兔子還尖?”
梅瓣落在他肩頭,混着未愈的箭傷血痕。姜知意抽出發間銀簪抵住他咽喉:“北狄異動與我生辰何幹?你究竟還瞞了多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