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幫總舵的桐油燈在江風中搖晃,将斑駁的貨倉鐵門映得鬼影幢幢。知意指尖撫過樟木箱的銅鎖,鎖眼積灰裡混着熒石粉——正是她特制的夜光染料。謝珩的劍鞘重重磕在箱角,驚起梁上栖着的寒鴉:"姜姑娘再不開箱,老幫主這最後一口氣怕是要咽了。"
床榻上的老人突然劇烈咳嗽,枯枝般的手指向東南角的媽祖像:"暗格……鑰匙在神像眼底……"話音未落,一口黑血噴在謝珩的蟒紋補服上,血漬暈開的形狀竟與漕幫令旗的紋路别無二緻。
知意掰開媽祖像琉璃目,鏽蝕的鑰匙紮破指尖。謝珩突然擒住她手腕,舌尖卷去血珠:"這鎖孔塗了牽機毒,姜姑娘的莽撞勁兒倒十年如一日。"他袖中滑出半枚玉珏,與鑰匙嚴絲合縫地嵌在一起,"十二年前我娘臨終前給的,說是娶媳婦的聘禮。"
"謝大人這是求親還是催命?"她旋開銅鎖,樟木腐朽的氣味撲面而來。賬冊最上層擺着姜父親筆的走私名錄,朱砂批注的"三十七萬兩"刺得人眼眶生疼。
謝珩的劍尖忽然挑破箱底夾層。褪色的襁褓飄落在地,銀線繡的"珩"字被血漬浸成褐色,邊角處還粘着幹涸的奶漬——與他心口透骨釘下的舊疤形狀完全吻合。
"精彩。"知意抖開襁褓,北狄文字的換子契約在熒光染料下顯現,"原來謝大人從奶娃娃時就是顆棋子。"她将襁褓按在他胸口,"這局棋下了二十年,可算出姜遠山埋了多少暗樁?"
老幫主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響,突然扯開衣襟。心口處的黥面刺青遇空氣迅速潰爛,竟顯出一道鹽引印章的輪廓:"漕幫三十七條貨船……咳咳……船底夾層……"
謝珩的劍鞘猛擊地面,貨倉暗門轟然洞開。數十口貼着封條的貨箱整齊排列,最末那口箱蓋微啟,露出半截孩童的虎頭鞋——與他在三皇子府暗格裡見過的如出一轍。
"姜姑娘可願陪謝某開箱驗貨?"他忽然将漕幫令旗塞進她染血的掌心,"赢了,這漕幫歸你;輸了……"透骨釘抵住她後心,"就拿你的命祭旗。"
知意反手将令旗刺入他肩胛舊傷:"謝大人這聘禮,我收了。"旗尖挑開箱蓋的刹那,腌制海貨的腥臭裡混着鐵鏽氣——底層整整齊齊碼着北狄制式的彎刀,刀柄刻着姜父的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