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花了一分鐘,趙佳運才勉強按捺住自己激動的情緒,把吳嘉言和萬晏從自己的懷抱裡釋放。
雖然肢體上的激動壓制住了,言語上的激動趙佳運卻完全放任自流:“憑什麼!僅僅因為我是我們三個人裡唯一會彈鋼琴的,我就要被迫在音樂教室裡練琴兩小時!”
他明智地越過了黑着個臉的萬晏,直直沖着吳嘉言抱怨:“你沒看見她根本不知道,雖然是十四歲的少女,但她有九十四歲的眼神!”
“當她盯着我練琴的時候,我還以為我回到了初中,被我的鋼琴老師盯着練習。”
趙佳運打了個哆嗦:“想想還是劉老師比較恐怖。”
吳嘉言也不知道該安慰他“能者多勞”,還是贊歎他心大到能把遊魂的恐怖性和初中鋼琴老師相比,甚至認為鋼琴老師的恐怖性更勝一籌。
“我可以問問嗎?”
一個清亮的少女聲音在趙佳運背後響起。
趙佳運僵住了。他緩緩扭過頭去。
穿着一身薄荷綠雪紡裙,戴着的白色綢緞發帶的段菲菲,不知何時來到了音樂教室門口。
趙佳運想起自己剛剛對她的抱怨,趕緊解釋:“那個啥,我以為你執念實現,就直接再入輪回去了,不是故意在你背後說你壞話的。”
吳嘉言内心汗顔,這解釋了還不如不解釋呢。
但少女好像完全不在意趙佳運所說的話,她隻是好奇地看向吳嘉言。
“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到底是怎麼發現我真實的執念的?”
她圓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吳嘉言,本就尚未脫去稚氣的臉龐在好奇的神色下更顯幼态。
吳嘉言沒有想到話題的中心人物會是自己。
他先看了看萬晏,萬晏沖他一笑:“我也很好奇,就讓我們聽聽名偵探的推理吧。”
趙佳運也在一旁幫腔:“我也想知道!”
吳嘉言于是開始講述他的心路曆程。
“之前我已經講過了,相比起你們兩個,我因為對靈力鈍感,反而能夠更好地發現和執念相關的關鍵。”
兩人一鬼盯着吳嘉言齊齊點頭。
吳嘉言心下覺得這場景詭異到有點好笑,但他按捺住笑意,繼續一本正經地說着。
“而我發現的執念關鍵,就是段小姐優美動人的琴聲。”
少女沒想到吳嘉言又借機贊美了一下自己,羞澀地露出微笑。
吳嘉言也回她一個笑容:“正是因為你的琴聲太完美了,以至于我先入為主的認為,你和趙佳運的演奏之所以天差地别,是因為你們的水平差距。”
被點到名的趙佳運感覺自己被diss了,小聲嘟囔了一句“那我本來就沒什麼鋼琴天賦嘛”。
吳嘉言忽略了他:“但演奏水平差距再如何巨大,隻聽前幾個小節就能聽出差别?還是我這個外行人來聽?”
“這之間的差異肯定不止是演奏水平上的差距。”
“于是這一回,我的注意力從‘演奏者的不同’這個幹擾項上移開,這才注意到了鋼琴音色本身的不同。”
“在我聽來,你的鋼琴聲更加明亮通透,而趙佳運的演奏聲則略顯低暗沉悶。”
吳嘉言的眼睛再一次變得亮亮的:“于是我就想,趙佳運彈的一定是音樂教室裡的鋼琴,但你呢?你彈的是什麼鋼琴?”
“既然你的琴聲是破解執念的關鍵,那麼,你彈的會不會是你生前沒能上台演奏的、全星域青少年鋼琴比賽決賽所用的鋼琴?”
少女怔怔回答:“是的,從小到大我一直用的施坦威,這次決賽我也選了我手感最好的施坦威L148三角鋼琴。”
更了解鋼琴音色的趙佳運給吳嘉言解釋:“三角鋼琴的音色更加明亮、清晰、純淨,而音樂教室裡擺放的是立式鋼琴,音色則更加溫暖、柔和、圓潤。”
吳嘉言點點頭:“原來如此。”
“總而言之,如果你的執念真的像你所說,是希望趙佳運代替你完美地演奏《暗夜樂章》這首曲子,那你何必用三角鋼琴的音色演奏?”
吳嘉言上下打量了少女的服裝一眼:“甚至包括你的打扮,也是為決賽那天精心準備的吧?”
“而且仔細想想,你說的這個執念,邏輯根本不通。在決賽後台等待的你,應該已經聽過不少選手的演奏了。”
“因為身體原因沒能上台的你,死後的執念怎麼可能是讓别人代替你完美演奏《暗夜樂章》?”
“你一定想要親自完美演奏《暗夜樂章》,不是嗎?”
……
吳嘉言說完,音樂教室門口陷入一小段沉默。
眼看沒人說話,吳嘉言都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說太多了,少女卻突然鼓起掌來:“你為我的演奏鼓掌,但我覺得你的推理更值得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