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隻溫熱大手穩穩扶住,林稚驚慌之下才想開口道謝,卻聽見了一道凜冽而淡漠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她緩緩轉頭,隻看見了裴琅淩厲繃直的下颌。
他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自己,可林稚還是情不自禁地渾身一抖。
身經百戰占據上風的裴明禮聽見兄長的話停手,卻被反應過來的陸珏一拳悶在臉上。
陸珏氣得雙眼赤紅,尤嫌不夠,還想舉拳再打,可小臂卻被桎梏住動彈不得。
“陸小侯爺,我說住手。”
裴琅的眼神銳利如刀,隻是靜靜地立在這,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凝固起來,壓迫感撲面而來。
陸珏臉色微變,雖然表情依然不忿,卻還是松開了抓着裴明禮的手。
春桃夏櫻兩個小丫頭連忙撲上來護在小姐身前,自家來人了,她們便有底氣了。
裴明禮擡手蹭了一把嘴角的血迹,怒視着陸珏跟兄長告狀。
“大哥!方才我過來就瞧見他糾纏阿稚不放手,嘴裡還不幹不淨的!”
陸珏冷笑一聲,似乎還想說什麼,但看了裴琅一眼,還是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林稚忍着腳踝上的劇痛,唇色發白地望着一發不可收拾的場面,心中哀戚。
她本是想來買熏香,這麼就鬧成了如今這樣?
貴人鬥法,周遭的店家都緊閉門窗。
誰敢看陸小侯爺的熱鬧?真是活膩了!
裴琅環視一圈,松開了陸珏的胳膊。
“今日之事是我裴家人無禮在先,還請小侯爺見諒。”
陸珏聽見裴琅給他賠禮,先是一愣,随即臉上的表情更加張揚。
“本世子也不是不講理的人,今日之事都起自這個林稚。”
“若是你們肯把她交給本世子,這事就跟你們裴家無關。”
聽了這話,林稚控制不住地發抖,纖細一片猶如秋風落葉。
裴明禮皺眉看向兄長,隻見他卻徑直朝着林稚走去,像是要被人真的交給陸珏!
“大哥......”
裴琅對裴明禮的話置若罔聞,走到林稚身前掃了一眼兩個瑟瑟發抖的婢女。
林稚咬緊水潤下唇,伸手把兩人推開。
她們是裴家的人,身家性命都握在主子手中,若是違逆,隻怕下場更慘。
她的憤怒早就已經退去,隻剩悲哀。
她早就知曉自己是會被丢棄的,爹娘棄她,大伯棄她。
如今好不容易要有一個依靠,卻也被陸珏此人攪得一幹二淨。
她這樣隻會惹禍無用之人,被裴琅所棄,也屬尋常。
林稚絕望地閉了閉眼,任由裴琅拉着她的手腕。
應該是要送到陸珏面前吧。
隻是身體突然的騰空卻讓她心頭一顫,慌忙睜眼環住了裴琅的脖子。
她微微睜大眼睛,看着裴琅把自己打橫抱起走到了陸珏面前。
“陸小侯爺,林稚是裴府表親,不是死物玩意兒,她是個活生生的人。”
裴琅緩緩開口,平靜語氣卻引起驚濤駭浪。
林稚的眉心輕跳,極近距離地盯着裴琅完美優越的側臉。
美感無關于五官,更是他周身靜如潭水、波瀾不驚的沉穩氣度。
“是非對錯,裴某心中自有分辨。”
“此事在下會親自和陸侯分說,不必勞煩世子。”
裴明禮看着兄長把林稚抱上了馬車,眼神中盡是欽慕敬佩。
轉頭看了一眼黑色黑沉如墨的陸珏,不屑輕哼一聲,翻身上馬。
“陸小侯爺,你這點花拳繡腿還是好好練練吧!”
看着裴家一行人揚長而去,陸珏怒而扯過身邊的侍衛,“把這家香坊,給本世子砸爛!”
到了裴府大門,林稚才從馬車上下來,就被匆匆下馬的裴明禮扶住:“阿稚,你這看上去傷得不輕,先去讓女醫上藥吧?”
林稚有些猶豫地抿着唇,沒說話,在等裴琅發話。
可裴明禮卻沒看懂她的猶豫,還以為她是腳疼走不動,徑直蹲下身子把人給背了起來往府裡去。
行雲從府裡出來從裴琅手中領過馬,壓低了聲音開口:“大人回來了,發了好大的脾氣。”
“興許要怪罪二公子。”
隻是行雲擡眼卻發覺自家主子的面上竟然罕見有些暖意?
他有些受驚,跟在公子身邊近十年,從未見過公子露出這樣的神情。
忍不住試探着開口:“公子,您......心情不錯?”
裴琅盯着裴明禮背着人消失的方向,輕笑一聲:“尚可。”
“隻是突然想通了一件困擾之事。”
“這人和水一樣,堵不如疏,疏不如引。”
想讓裴明禮清醒回頭,強行壓制隻怕還更讓他情根深種,或許讓他親眼看清林稚是什麼樣的人,才能立竿見影。
勾引林稚,讓她露出心思深沉的真面目,陸珏這個浪蕩草包還不夠格。
但自己足矣。
行雲困惑地撓了撓頭,他聽不懂,但公子的話總歸是沒錯的。
“公子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