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沉默少言,隻行禮過後就領着她去了裴琅的書房門口。
“我們公子有些乏累小憩片刻,請表小姐進去稍坐等候。”
林稚覺得不合适,張了張口才想說什麼,可那小厮腿腳倒是快,眨眼間就已然沒影兒了。
她輕歎一聲,這院中廊下又實在是燥熱難當,沒法子隻好輕手輕腳地推開房門,側身走了進去。卻沒注意到不遠處的朱紅廊柱後,一個一閃而過的俏麗身影。
裴琅房中一應都是最好的東西,她一進門就感受到了冰鑒的好處,即便是炎炎夏日,這房中依然舒适涼爽。
原本以為他人是在軟榻上小憩,卻沒想到桌案之後便是背向對着她的輪椅椅背,這人竟然坐在輪椅上就睡着了?
林稚放輕動作小心走了過去,繞到了裴琅的正面忍不住屏住了呼吸。隻見他雙目微阖,那雙淩厲宛若帶着碎冰的眸子不見後,他整個人都柔和了下來。
本就優越的五官如今更是在天光之中添了幾分出塵的神性,林稚有些醺然的眼神從他的眉骨一直流淌到那淡色薄唇。
聽聞裴琅與朝堂之上與人辯駁從未有輸,也是這張嘴,說出的話沒有一句不牽動她脆弱心弦的,無論是畏懼也好,悸動也罷......
“看夠了嗎?”
裴琅早就感受到了這縷炙熱的目光,故意壓低嗓音沒想到還是把人吓到了。
啪的一聲,林稚背在身後手裡的東西落在了地上。
她還有些心有餘悸,方才裴琅的嗓音還帶着些倦意,低低地纏上來,撩撥得她耳尖發麻。
她慌張蹲下身子把話本撿起來抓在手裡,卻被人握住了手腕:“拿的什麼東西?”
眼瞧着抽不出手,原本隻想偷偷把話本放回去的林稚有些急了:“表哥,是小厮讓我來等的,我,我沒......”
林稚絞盡腦汁地想讓自己看起來不像是另有企圖,可裴琅顯然對她手裡的東西更加有興趣:“這話本你從哪得的?
裴琅眼力極佳,即便是在林稚的盡力躲藏下還是看得清清楚楚,臉色也漸漸沉了下來。
被抓着逃不開,林稚也隻好硬着頭皮開口:“這是,昨日小厮送課業去我那在書冊裡夾着的,想着或許是表哥的東西......給你送回來。”
話音落下後房中沉默許久,裴琅這才挑眉看她:“你看過裡面是什麼了嗎?”
林稚連忙搖頭:“不曾,既然不是我的東西,阿稚定然不會私看的!”
可裴琅的臉上卻浮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既是夾在課業之中的,你怎就知這不是我給你布置的課業?”
“還是說表妹又不情願讀書習字,偷懶了?”
林稚隻覺得腦中嗡鳴作響,認也不是,不認也不是。
但在裴琅的灼灼目光下終究敗下陣來:“......看了。”
見她坦誠,裴琅反而輕笑一聲,隻是林稚卻莫名覺得這笑有些苦澀。
“既然你已然察覺,我也不想讓你低看我,你走吧,從今以後不必再來了。覺得我惡心也好、卑賤也罷,還請在外人面前全了我的顔面。”
眼瞧着裴琅一副心灰意冷的沮喪模樣,伸手要拿回話本,林稚心中卻莫名湧起一股憐惜,反而躲開了他的動作,柔軟的眉目也堅定起來:“表哥這是什麼話?”
“人人生而不同,長相不同、喜好不同,你也沒有妨礙旁人,怎麼就如此自輕自賤了?”
裴琅定定地看着她,久到林稚都有些不自在,她低下頭看着手裡的話本,低聲勸道:“但這上面的看着畢竟傷身,表哥還是節制些......”
林稚一邊說着,一邊把手裡的話本俯身交到裴琅手中,想要扭身離開時卻又不防被人扯住了手腕。
出手突然,林稚根本沒有絲毫防備,就連腳下都趔趄一下,俯趴着倒向了裴琅。
裴琅的輪椅椅背寬大,即便是兩個人在上面,從背後看也能被遮得嚴嚴實實。
林稚纖弱,整個人倒在裴琅的大腿上仿佛是被人攏在懷裡了一般,臉上通紅一片,想要掙紮起身,卻發現她的鬓發和小簪被勾在了裴琅胸口的衣襟上,糾纏在一起動彈不得。
裴琅也沒料到,話在喉中哽了一下,緩緩開口:“别動,我來解。”
被修長大手撫上側臉時,林稚的眼神緊張得有些飄忽,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裴琅,抿唇想起了什麼:“表哥,我這樣是不是會壓到你的傷?”
裴琅垂眸一看,小姑娘整個身子極力緊繃撐着兩邊,可終歸力氣不夠,小臂都打起抖來。裴琅眸色深沉,伸手在她腰間扶了一把借力,兩人的距離更近了幾分。
“不會,你乖些就不會。”
聽了這話林稚再也不敢動,有了支撐她也漸漸卸了力氣,任由自己緊緊貼在裴琅身上。房中寂靜無聲,隻有耳邊沉穩的咚咚心跳聲,裴琅身上的雪松氣息在夏日之中似乎更加清冽。
冰鑒緩送的涼氣似乎都在半空中粘稠起來,不敢去驚擾這對璧人。
“再忍一下,很快了。”裴琅手上動作不停,卻沒有太大的進展。
兩人心照不宣地沉默靠在一起,卻突然聽見門外有人叩門來報,是蘭馨。
“公子,老爺來看您了。”
吱呀一聲以後,她清脆開口:“您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