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般地,那些被刮花的色塊在激光照射下活了過來。
刮痕變成了立體的溝壑,不同層次的顔料開始發光,整幅畫突然擁有了不可思議的縱深感。程唯屏住呼吸,看着他的城市在奇異光線中膨脹、呼吸,仿佛獲得了某種機械生命。
然後激光消失了,畫作又變回平面的碎片。
程唯的心髒劇烈跳動起來。他撲向畫布,手指顫抖着撫摸那些凹凸不平的刮痕。就是這種感覺——他一直在尋找的就是這種色彩與空間的對話,這種機械般的精确與藝術的混沌結合。
但當他試圖用畫筆添加新的色塊時,魔法又消失了。普通的顔料無法重現那種效果。
窗外,工程學院的激光投影已經熄滅,夜空重新歸于沉寂。程唯站在畫布前,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焦躁。他抓起那幅畫,畫布還濕着,顔料沾在他的前臂上狠狠将它揉成一團,扔向角落。畫布撞在牆上,發出沉悶的聲響,然後軟綿綿地滑落在地,像一隻死去的彩色蝴蝶。
程唯抓起外套沖出畫室,淩晨的風吹過他汗濕的後頸。他需要新鮮空氣,需要離開這個讓他窒息的空間。校園小徑上的自動感應燈随着他的腳步一盞盞亮起,像是在為他引路。
不知不覺,他走到了藝術學院與工程學院交界處的中央廣場。這裡正在搭建明天校園藝術節的展台,幾個工人睡眼惺忪地組裝着桁架。程唯本想繞道,卻被廣場邊緣一個閃着微光的物體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一座約兩米高的裝置藝術,外形像一朵巨大的機械花。在月光下,它的金屬花瓣泛着冷冽的銀光,花蕊部分則由數十根細長的光纖組成,随着夜風輕輕搖曳。最奇特的是,這些光纖會随着周圍聲音的強弱改變亮度,仿佛在呼吸一般。
程唯不由自主地走近。當他停在裝置前時,花蕊的光纖突然全部亮起柔和的藍光,亮度随着他的呼吸節奏明暗變化。
“它能感應生物電場。”
一個沙啞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程唯吓了一跳,轉身看到個戴鴨舌帽的工人正咧嘴笑着,露出缺了顆門牙的牙龈。
“什麼?”
“這朵鐵花。”工人用扳手敲了敲裝置底座,“能感應三米内活物的生物電波。昨天調試時,有隻麻雀落在花瓣上,整朵花突然變成了粉紅色。”他搖搖頭,“現在的學生真會玩。”
程唯再次看向那件作品。在底座不起眼的角落,貼着一張小标簽:《神經虹膜》,dengji,工程學院機械工程系。
“這個鄧寄……“程唯開口,卻發現工人已經走遠,繼續他的搭建工作去了。
他繞着裝置轉了一圈,發現每個角度都有不同的視覺效果。從左側看,花瓣排列成精确的斐波那契螺旋;從右側看,則像某種精密儀器的内部結構。程唯蹲下身,正前方的花蕊中心藏着一個微型攝像頭般的鏡片,反射出他被扭曲變形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