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順着程唯的發梢滴在實驗室外的台階上,形成一小片不規則的水窪。他擡手看了眼腕表,早上七點四十五分,距離工程學院實驗室開門還有十五分鐘。這是他在鄧寄實驗室外蹲守的第三天。
前兩次嘗試都以失敗告終。第一次,鄧寄直接繞過他走進實驗室,連個眼神都沒給;第二次,對方收下了企劃書,卻在五分鐘後原封不動地扔進了走廊垃圾桶。
程唯搓了搓手臂,清晨的涼意讓他打了個哆嗦。他今天特意穿了件幹淨的藏青色襯衫,袖口整齊地卷到肘部,露出曬成小麥色的小臂。左手提着便利店買的飯團和三明治,右手緊攥着新修改的企劃書。這次他加入了更多技術細節,甚至手繪了幾張機械結構草圖。
實驗室的玻璃門映出他略顯憔悴的臉:眼下挂着淡淡的青黑,鬓角還沾着一點沒洗幹淨的藍色顔料。畢業展隻剩不到兩周,他本該在畫室瘋狂趕工,卻鬼使神差地每天往工程學院跑。
“你到底圖什麼?”昨晚室友羅森濤邊打遊戲邊問他,“那個工科怪人明顯不想理你。”
程唯當時正往企劃書上貼色卡,頭也不擡地回答:“他的機械花會随生物電場變化顔色,這正好解決了我作品缺乏互動性的問題。”
“得了吧,”羅森濤嗤笑一聲,“你明明是被那張冰山臉迷住了。藝術系程大少什麼時候缺過追求者?”
程唯抓起一塊橡皮砸過去,卻懶得辯解。他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對鄧寄如此執着。也許是因為那朵機械花展現出的生命力,也許是因為對方毫不客氣的批評正中他創作的要害,又或許隻是因為那雙在厚鏡片後顯得格外疏離的淺褐色眼睛。
玻璃門突然滑開,程唯猛地站直身體。出來的卻是個戴圓框眼鏡的女生,抱着厚厚一疊資料。
“又來找鄧寄?”女生推了推眼鏡,語氣見怪不怪,“他通常八點十分到。”她瞥了眼程唯手中的飯團,“今天送什麼?前天的紫菜飯卷,昨天的芒果糯米飯……”
程唯咧嘴一笑:“今天換口味了。鲑魚籽飯團和培根三明治。”他遞過去一個紙袋,“這是給你的,實驗室的……呃……”
“張可妮,叫我可妮就好。“張可妮接過紙袋,香氣讓她表情柔和了些,“其實鄧寄沒那麼可怕。他隻是……”她斟酌着用詞,“不太習慣與人合作。”
“那他為什麼參加藝術節?”
張可妮露出神秘的微笑:“林教授要求的。說他的研究需要更廣闊的展示平台。”她壓低聲音,“但你别告訴鄧寄是我說的,他讨厭别人讨論他的私事。”
程唯正想追問,走廊盡頭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張可妮立刻挺直腰闆,抱着資料快步離開,臨走時悄悄對程唯做了個加油的手勢。
鄧寄今天穿了件黑色高領毛衣,外罩白大褂,顯得皮膚更加蒼白。他手裡拿着一個銀色保溫杯,看到程唯時腳步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早啊!”程唯舉起手中的食物和文件,“今天企劃書加了新内容,關于互動式……”
鄧寄徑直從他身邊走過,刷卡開了門禁。程唯眼疾手快地把飯團袋子塞進對方臂彎,紙張卻被門禁擋在了外面。
“企劃書我放這兒了!”程唯提高音量,“下午再來找你讨論!”
門内,鄧寄的背影沒有絲毫停頓,消失在轉角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