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唯點點頭，轉回畫闆前。他偷偷用餘光觀察鄧寄——工程師已經重新戴上眼鏡，變回了那個冷靜精确的科學家。但那幾分鐘的脆弱像一道裂縫，讓程唯窺見了盔甲下的真實。

天色微亮時，他們終于完成了《色彩頻率》的參賽方案。程唯的設計圖保留了最初的活力，但增加了鄧寄建議的結構層次；技術方案則意外地吸收了“有機電路”的創意，比原先更加靈活。

“我去打印裝訂。”鄧寄整理着文件，“你去睡會兒，下午提交前我們最後檢查一遍。”

程唯伸了個懶腰，關節發出抗議的聲響：“你也該休息了。”

鄧寄不置可否，隻是将文件塞進公文包。當他彎腰時，襯衫領口滑開，程唯瞥見他鎖骨上方有一小塊淤青，形狀像新月。

“那是……”

鄧寄迅速拉好領子：“實驗室事故。”他轉移話題，“你确定要用這個封面設計？”

程唯不再追問，轉而看向他手中的方案書。封面是他設計的，精确的電路圖案逐漸融化為自由的筆觸，象征着他們的合作理念。

“絕對确定。”程唯說，“藝術與科學的完美聯姻。”

鄧寄輕哼一聲，但沒反對。他收拾好設備準備離開時，程唯突然想起什麼。

“等等，我們還需要一張合作照片。報名要求。”

鄧寄皺眉：“現在？”

“就一張。”程唯已經拿出手機，調到自拍模式，“來，笑一個。”

鄧寄僵硬地站在程唯旁邊，表情嚴肅得像在參加葬禮。程唯忍不住笑出聲：“放松點，又不是拍證件照。”

“我不……”

程唯突然伸手摘掉鄧寄的眼鏡：“這樣好多了。”

鄧寄眨了眨眼，不适應突然模糊的視野。就在這一刻，程唯按下快門，畫面中的鄧寄罕見地露出了毫無防備的表情，眼睛微微睜大，而程唯笑得像個赢得比賽的少年。

“完美。”程唯将照片導入電腦，開始編輯，“你的眼鏡反光太嚴重了，這樣更好。”

鄧寄伸手想拿回眼鏡，程唯卻把它舉高：“等等，你眼睛……”他湊近觀察，“虹膜顔色變了？”

實驗室的燈光下，鄧寄的眼睛不再是平常的淺褐色，而是一種帶着金綠的奇異色調，瞳孔在強光下收縮成細小的針尖。

鄧寄迅速奪回眼鏡戴上：“光線問題。”他轉身走向門口，“下午兩點，藝術學院門口見。”

程唯沒再追問，但那個畫面深深刻在腦海裡，鄧寄的眼睛在摘掉眼鏡的瞬間，閃過一絲不自然的金屬光澤，就像貓科動物在夜間的反光。

下午一點五十，程唯提前到達約定地點，手裡拿着兩杯冰咖啡。昨晚的靈感爆發後，他回宿舍睡了幾個小時，現在精神煥發。藝術學院的玻璃幕牆反射着刺眼的陽光，他眯起眼睛，看到鄧寄從遠處走來。

即使在一群藝術生中，鄧寄也顯得格格不入，筆挺的襯衫，一絲不苟的背包，還有那種實驗室裡培養出來的精确步伐。程唯笑着揮手，鄧寄微微點頭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