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在窗玻璃上蜿蜒而下，模糊了外面的世界。程唯挂掉電話，仍然盯着空白畫布。他應該去醫院嗎？還是繼續這場自我懲罰式的創作停滞？又或者……

他的目光落在角落裡的環形裝置上。《色彩頻率》的初代原型，現在覆蓋着一層薄灰，像個被遺棄的太空艙。程唯走過去，輕輕撫摸冰涼的金屬表面。沒有鄧寄的技術支持，他連啟動它都做不到。

突然，門鈴響了。

程唯的心跳漏了一拍。過去兩周，他無數次幻想過這個聲音，鄧寄回來道歉，解釋那一切隻是個可怕的誤會。但每次開門，都隻是外賣員或快遞小哥。

他拖着腳步走向門口，通過貓眼看到的是羅森濤濕漉漉的臉。

“開門，混蛋！”羅森濤捶着門，“我知道你在裡面！”

程唯拉開門，立刻被濃重的酒精味包圍。羅森濤渾身濕透，手裡拎着個塑料袋，裡面裝着幾瓶啤酒和一盒顔料。

“驚喜護理包！”羅森濤晃了晃袋子，“啤酒給你喝，顔料給我，以防你再用那玩意兒畫些陰郁的垃圾。”

程唯勉強扯出個笑容：“我不需要保姆。”

“不，你需要。”羅森濤擠進門，甩掉鞋子上的水，“猜猜我剛遇到誰？張可妮。她說鄧寄這兩個周像具行屍走肉，實驗室的人都不敢靠近。”他直視程唯，“你們到底怎麼了？”

程唯沒有回答，走向工作台假裝整理紙張。他能感覺到羅森濤探究的目光像物理壓力般落在背上。

“他簽了MIT的offer。”程唯最終說，“放棄我們的合作。就這樣。”

“就這樣？”羅森濤挑眉，“那個每天記錄你所有展覽照片的怪人，突然就無情抛棄了兩年心血？”

程唯猛地轉身：“什麼？”

“張可妮說的。鄧寄有個加密文件夾，存着你每次展覽的照片和評論，連學生時代的小展覽都不放過。”羅森濤打開一罐啤酒遞給他，“聽起來像是會随便放棄的人嗎？”

程唯接過啤酒，液體冰涼滑過喉嚨，卻無法澆滅突然燃起的希望火苗。鄧寄收集他的展覽資料？為什麼從沒提過？

“還有更勁爆的。”羅森濤壓低聲音，“張可妮說鄧寄最近常深夜去醫院。不是你繼父那家，是醫學院的精神科。”

程唯的手指在啤酒罐上收緊：“精神科？”

“做某種治療。好像跟他那個看見顔色的怪病有關。”羅森濤聳聳肩，“張可妮偷聽到他跟林教授的争吵，說什麼不接受條件、不利用程唯的數據……”

啤酒罐在程唯手中變形，冰涼的液體濺到手腕上。零散的拼圖突然開始組合，繼父資助的研究、保密協議、鄧寄的深夜治療……某種令人不安的可能性浮出水面。

“我需要去醫院。”程唯突然說，“見我繼父。”

“現在？”羅森濤看着窗外傾盆大雨，“至少等雨小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