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利珍吭哧到拐角,撐不住了。不知道自己在發什麼脾氣,這不是很正常麼,你是什麼重要人物麼,人家一老闆有必要把什麼說出的話都在你身上付諸行動麼,你以為你是誰,你憑什麼?對,憑什麼?
王利珍一蹬腳,痛覺直沖天靈蓋。
總之,再不對這位嚴老闆抱任何期待了。除了自己,誰也不期待。
王利珍搖初岩上号雙排。
初岩正跟顔顔看電影,不過還是順手回複:“忙着雙人電影呢。”
轟隆一聲雷響,王利珍看向窗外,下雨了。
不知道為什麼他費勁巴拉下床來,立在窗前四下張望。
樓下燈光下停着不少車。不知道嚴總的是哪輛,開走了沒。雨這麼大……
又一聲悶雷,王利珍回過神來。他今個兒是不是有點小孩子性子了。
人家本來也沒義務幫你為你做什麼的。
雨刮器左搖右擺,嚴明月緩慢在路上行駛。一個人也沒有,黑黝黝的道路,天橋上亮起兩排燈,跟黃泉路似的。
嚴明月被這想法逗樂。
車載音樂頗應景,播着節奏起伏強烈的英文歌,有那麼點開天辟地的意味。嚴明月感到異乎尋常的平靜。
就是這風也忒大了。車窗不斷被打濕又抹幹淨。嚴明月左手支撐下巴,大指和食指按着嘴唇。一旦陷入思索,他習慣維持這個動作。
嗡嗡,手機消息。
等停車入庫回到家,脫了襯衫,躺進浴缸了,嚴明月才想起看那消息。熱氣蒸騰着,人松快不少。
竟是王利珍。
-對不起
就這麼三個字。沒個前因後果的。雖然嚴明月确實覺得哪兒不對勁,可直到現在他才回過味來,原來他因為這小子而情緒起伏了。
挺難得。嚴明月已經很久沒因為外界而有情緒波動,他的情緒已經基本全因自己的狀态而變。有時會莫名其妙下滑,不過一忙起來就又給忘了。等哪天再想起翻出一看,已經被磨成灰了。
這小子也太耿直了,嚴明月一時不知怎麼回複。
愣了會兒。王利珍追了條信息過來。
-好大的雨,您沒事兒吧
嚴明月笑了下。能有什麼事兒,還能因為被你氣着了而雨中飙車出事故不成。
嚴明月回:沒事,踏實睡覺吧
王利珍看着這幾個字,漸漸有了睡意。他很想再回點什麼,又不想回到最後,就不再回了。
肖文的電話第二天一早才追過來。
“老闆,你怎麼把我一個人扔這兒了?”肖文問。正在機場等登機,不忘在邊上快餐店買個雞腿啃着等。
“家裡有點事兒。”嚴明月說。
“什麼事兒?”肖文叼了口腿肉嚼着,窮追不舍要說法。
嚴明月這才交代:“我媽跳廣場舞把腿跳折了。”他實在不習慣交代這麼詳細,也不是什麼要事,一來沒必要,二來别扭。他的生活已經夠曝光。可對于肖文,嚴明月也實在沒脾氣。嚴明月走得急,那幾袋給老媽買的紀念品都沒捎帶,還得肖文幫忙托運。
中午邊嚴母來電:“護士說你昨晚來過了?”
“嗯。”嚴明月應聲。
“說你和另一小孩在門口也不往裡進。”嚴母說。
昨晚那陣兒值班護士除非換藥查床都不怎走動了,也沒見着誰過來,怎麼還一清二楚的。
嚴明月揉着眼窩,認了。
嚴母那邊:“喂喂喂,怎麼沒音兒了?”
嚴明月:“在呢,我今天下午沒事兒,給你帶東西過來,要點什麼?”
嚴母哼哼兩聲:“要不說你老大不小沒對象呢,人家都以為你是忙得沒那工夫,其實就是你嘴笨。”
嚴明月還沒張嘴,嚴母已經繼續。
“要點什麼?你打發要飯呢。你張姨昨天我前腿剛進院,人家後腳就送來洗漱用品了,還把小花拎來讓我看了一眼。”小花是嚴母那隻狸花貓。和三花的串串兒。
嚴明月沒再多讨罵,去醫院路上捎帶了一盒烤鴨一盒酥餅,能不能吃再說,倆老人吃不了還有他呢。再就是一疊書,編程的、咖啡的、經營理念的,雜七雜八的什麼都有點。學習這事兒,對于一個沒入門的年輕人,隻管卯了勁狂塞就對了。總會派上用場,到時候再專門精進。嚴明月找酥餅店老闆要了個大号牛皮紙袋把書裝起來,擱去後座,免得沾上油味。
到病房一看,嚴明月問:“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