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燃松了口氣。
她放下包,開始走近床邊,查看病房内的布局和基礎設施。
這一切她做得很自然。洗手台的位置、床頭櫃裡的物品、輪椅型号、被褥厚度、手部按鈕感應器……她一項項檢查,就像她早就訓練過一樣。
事實上,她确實訓練過。
隻是沒人知道,她不是在醫學院,也不是在培訓中心,而是在夢裡。
夢裡也有這樣一間病房,有光,有床,有一個失語而依賴的人躺在那裡。
她不怕血,不怕髒,不怕與失控的身體對視。
她怕的是,她喜歡這個過程。
“你不問我為什麼不請護工?”他忽然問。
喬燃愣了一下。
“……志願者項目寫得很清楚,說是褚家人也要起到表率作用。”她說,“我以為您配合醫院形象工程,是自願的。”
他輕輕一笑,那笑意卻沒抵達眼底。
“他們問我願不願意配合,我說随便。然後他們說,這樣的‘順從’才是最好的宣傳。”
“那您本來希望呢?”
他慢慢轉回身,重新躺平:“我希望沒人來打擾我。”
喬燃沉默了一瞬,輕聲問:“但您還是讓我們這些人來了。為什麼?”
他沒有睜眼,語調懶散:“我好奇,到底什麼樣的人,會主動報名做這件事。”
她一怔。
他說:“我看過你報名表,‘生活照護型’,主動勾選,不要求崗位調整,面試也沒猶豫。”
喬燃低下頭,不再說話。
他緩緩睜開眼,眼神像是鋒刃貼上來:
“你是心理學學生,應該知道那不是普通的選擇。”
喬燃喉嚨發緊:“我隻是想試試自己能不能勝任。”
“是嗎?”
他眼角那一點笑意終于浮出來,低聲道:“你不是來救我的。”
“你是來……看我的。”
喬燃的臉有一瞬間燒了起來。
她幾乎以為他要繼續說什麼,可他卻忽然閉上眼,不再理她。
沉默像落地的灰塵,慢慢沉積。
離開前,她在志願者簽到冊上簽了名。
剛提筆,他忽然開口:“你今天很緊張,進門前站了很久。”
喬燃下意識辯解:“我隻是……”
“你想看我什麼樣子。”他替她說完,語氣不重,卻一語成錘。
喬燃咬住嘴唇,點了點頭:“我承認我有期待。”
“很好。”他說。
她怔住。
他重新睜眼看她:“我不喜歡謊話。”
喬燃像是被他看穿,又像是終于松了口氣。
她低頭說:“那我下次來,會更自然一點。”
褚行昭勾唇一笑:“我等着。”
她走出病房門,手心一片冷汗。
心跳卻在那笑容下,亂了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