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先生,能聽到我說話嗎?”主治醫生看他似乎神遊天外,試探着詢問。
他輕輕點了點頭,沒有回應。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表達的能力。
醫生看他尚且意識清醒,松了一口氣,但還是嚴肅地提醒:“你必須配合我們治療,你的身體狀況本來就非常糟糕,哪怕是淺靜脈血栓,也足夠要命。”
褚行昭閉上眼,輕聲道:“随便吧。”
他的聲音極輕,但在搶救室的寂靜中仍然清晰可辨。醫生和護士們對視一眼,沒有再說話,隻是默默地加快了搶救進程。
時間似乎變得緩慢又漫長,他的意識開始逐漸模糊,過去兩年經曆的一幕幕,混亂地在腦海中浮現。他想起自己剛開始假裝癱瘓時的每一個痛苦的訓練場景,想起無數次失禁時那股無邊無際的羞恥感,想起喬燃輕聲安慰他時溫柔的神情,也想起她最終離開時那冰冷的沉默。
這兩年裡,他從未如此明确地感到自己正慢慢走向自我毀滅。隻是,他一直以為自己還有機會再爬上岸。
搶救持續了近兩個小時,直到儀器發出平穩的提示音,醫生們才逐漸放松下來。他們互相低聲交流着治療的細節,确認暫時安全後才轉頭看他一眼:“暫時穩住了,但接下來幾天,你必須配合治療。”
他沒有回應,隻是微微點頭,示意自己聽到了。
很快,他被推出搶救室,再次回到那個空曠的病房裡。房門合上,醫護人員散去,周圍再度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他擡頭盯着天花闆,胸腔裡湧動的情緒卻已不再是悲傷,也不是憤怒,而是一種徹底的空虛與疲憊。
他忽然明白,自己早已身陷深海。這次突如其來的血栓,就像一道最終判決,讓他徹底看清自己所處的位置:他已經遊不出去了。
這一刻,他甚至希望病情能再嚴重一些,讓自己幹脆沉到最深的地方,再也不用浮上來喘一口氣,再也不用面對她離開的事實,再也不用維持那場本就荒誕的謊言。
窗外的天色逐漸暗了下來,病房裡靜得隻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他緩緩閉上眼睛,任由那種無助而麻木的情緒,一寸寸地吞沒自己。
他不知道接下來還要面對什麼,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撐到下一次睜開眼睛。但此刻,他隻是渴望一場漫長而徹底的睡眠,睡去後便不再醒來——就這樣一直沉下去,直到所有的疼痛和記憶都被徹底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