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有人動。
時間像是凝固了幾秒,所有人隻聽見褚行昭低低喘了口氣,然後像是終于放棄似的,閉上了眼睛,手微微蜷起,輕輕搭在膝上。
他什麼都沒說,也沒有試圖解釋,隻是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癱瘓者,在衆目睽睽之下,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
場面難堪、安靜、逼人壓抑。
半小時後,他被江弋送回病房,董事會草草結束。
當天傍晚,網絡上出現一段“褚氏内部視頻”。
模糊的手機鏡頭,斜對角的取景角度,拍得并不清晰。但人們看得出:那是一個會議室;一個穿着西裝的輪椅男人正在講話;突然他臉色一變,然後,尿液透過褲子,安靜地滲了出來。
沒有嚎叫,沒有崩潰,隻有沉默和被動的恥辱。
不到兩小時,熱搜爆了
【褚氏繼承人當衆失禁,疑似癱瘓實錘?】
【那場病曆質疑,是不是冤枉了人?】
【假癱?哪個瘋子會演到這種地步?】
輿論開始反轉。嘲諷與質疑聲沉了下去,代之以某種沉默的不安——人們天生對失控、排洩、身體羞恥有本能的共情與退讓。而褚行昭顯然利用了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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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燃刷到視頻的那一刻,正坐在學校圖書館樓下的長椅上。陽光正好,照在她手機屏幕上反光,她幾次挪了位置,才看清畫面。
短短十幾秒。
她沒能把那段視頻完整看完。
她停在褚行昭臉色驟變的那一幀,停在他明顯想要忍耐卻仍舊敗下陣來的那一刻。
手指一抖,手機幾乎脫手。
她沒哭,也沒出聲。
隻是胸口像被什麼緊緊壓住了,像那天夜裡他摔倒在她面前,骨頭撞擊地面的悶響一樣,在她腦子裡一遍遍回響。
她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感覺。那種難堪,那種本能的屈辱。她曾在弟弟病床邊見過,那種忍着不讓别人幫忙、卻最後還是濕透的病号褲。
她想說服自己這可能也是“演的”。可她說不出口。
她太清楚,那種神情、那種下意識的抵抗,騙不了她。
手機“叮”了一聲,是陸書言發來的消息。
【你看到了?】
她回了一句:【看到了。】
書言隔了幾秒,發來一段話:【我不評論真假,我也不站哪一邊。但你别沖動,喬燃。他做什麼都很聰明,你知道的。你心疼沒問題,但别忘了,你已經退出來了。】
喬燃盯着這段文字,指節發白。
她當然知道自己退出來了。她甚至告訴自己,不該再為他多想。
可她現在腦子裡全是他坐在輪椅上、衣褲濕透卻強忍表情的樣子。
沒有誰會把這種事情作為籌碼。
哪怕是他。
手機又響了一下,是書言最後一條:
【你不是他的照護者了,不代表你就必須當旁觀者。但你要知道,你再靠近他一步,就可能被拉進一場你承受不了的局。】
喬燃沒有回複。
她隻是把手機關了,低下頭,手緩緩扣住自己的膝蓋。陽光落在她身上,明亮卻毫無溫度。
她忽然很想知道,現在的褚行昭,是不是也像她一樣,一動不動地坐着,忍着一身濕冷,獨自熬過這場精心設計的羞恥。
她想,她想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