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承宗病倒是在一個風平浪靜的清晨。
沒有預兆,隻是例行的年度體檢裡,被查出肝部指标異常。兩天後,他在董事長辦公室突發暈厥,被緊急送入私屬醫療中心。
當天下午,褚氏集團的内線股東會議取消,秘書群悄悄将“總裁代行”權限臨時轉交至副總層級——褚沂陽按流程自然上位。
一切看似平靜。
但内部人都知道——這是褚家幾十年來,第一次出現“真正的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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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外站着三名助理和一位家屬秘書。褚承宗的病情被嚴格封鎖,隻有極少數人知情。
而其中一個名字,赫然在“允許探訪”名單第一位:
——褚行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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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動了。”江弋把幾份會議内部備忘錄攤在褚行昭書桌上。
“褚沂陽的親信已經開始試圖接管你父親原本直屬的幾條渠道,主要是南線的三家外包商和一個産業基金。都不是大頭,但方向是試探性的。”
“他以為你還在病床上做康複訓練,沒空理他。”
褚行昭坐在椅背,左腿疊着右腿,雙手交疊在膝上。他穿着極正式的襯衣西褲,輪椅下蓋着薄灰毛毯,看起來仍舊是那個“病未痊愈”的繼承者。
他盯着江弋手裡的文件,過了很久才慢慢地說:“時候到了。”
江弋一頓。
“你确定要現在動?”
“我已經準備好。”褚行昭語氣平靜,“他們不是因為信褚沂陽,而是因為‘褚懷鈞的兒子’。他們當年站錯隊,選了‘正統血脈’,不是出于忠誠,而是出于對自己利益的路徑依賴。”
“他們不是真正的敵人。”
“隻是需要一個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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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由——他已經準備好了。
那份曾經被江弋鎖進三重加密郵箱的證據鍊,如今被有序拆封。
GPS記錄、信号中斷數據、匿名供述、财務轉賬流向……每一條都指向那個名字:褚沂陽。
而這一次,這些東西不是要送去公檢法,也不是給媒體投喂的爆點。
它們将被送到更合适的地方:
——褚氏集團元老股東會議,秘密信封,一一分發。
信件上沒有署名。
但署信的人是誰,不言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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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後,股東席第一排,有三張座位空了。
這是十五年來從未出現過的景象。
而褚沂陽,在會上卻意外沉默。
他沒有上台,也沒有争辯,隻是在整個會議期間,始終低頭,指節按着那一頁未翻的财報,像是知道了什麼,又像是在等某個人動手。
*
當天深夜,褚承宗要求見褚行昭。
助理退出時,他坐在病床上,臉色蒼白,插着吊針,手臂上纏着冷敷帶。他老了很多,尤其是眼窩下那層青黑陰影,讓他看起來不像是病人,倒像個從戰争中幸存回來的指揮官。
“你做得幹淨。”
他開口時,嗓音低啞,卻沒有憤怒。
“你知道你做的這一步,意味着什麼嗎?”
褚行昭站在床尾,沒有說話。
他沒有坐輪椅,也沒有撐拐杖。
他直直地站着——
像一把已經出鞘的刃,明亮,安靜,隻是這次他展露出了鋒芒。
褚承宗看着他,目光久久停在他腿上。
然後緩緩露出一點點近乎複雜的表情。
“你該站起來了。”
他說。
語氣不是贊許,也不是命令,而是一種比沉默更深的承認。
*
病房的燈壓得很低。
風從窗縫灌進來,吹動床尾那頁翻起的病曆。
褚行昭站在那裡,像是整整等了二十年,才等到這一句。
不是“你可以繼承”。
不是“我承認你是我兒子”。
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