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風拂過陽台,窗簾沒有完全拉上,陽光斜斜地打進病房,落在訓練墊一角。
褚行昭坐在床邊,一隻腳已經穿好康複用的輕型支撐靴,另一隻還踩在地毯上,膝蓋彎曲,手掌支撐在腿上,身體微前傾,像是在等待下一場戰鬥前的熱身。光影在他脖頸側遊走,顯出淡淡汗痕。他的呼吸平穩,動作精準,每一個拉伸角度都像訓練過無數次。
他現在已經可以單獨步行二十分鐘。那些曾經因為麻醉藥物、抑制劑而麻木的肌肉,被他用每天近乎殘酷的計劃一點一點重新喚醒。從骨盆支撐到足底力量,每一個細節,他都不放過。哪怕腿上還殘留舊傷,他也從不借口偷懶。喬燃曾經問過他,“你到底是怎麼逼自己熬下來的?”
他當時沒說話,隻是笑了一下。
“你以為我在演癱?”他說,“我是在演人。”
那笑不帶情緒,隻剩下極深的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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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伸直,再下壓五度。”
“再下?”
“是,我測過角度。你昨天的極限是二十七度,今天可以三十二。”
“你這是照書訓人,還是把我當測力機了?”
“你不是最喜歡數據說話?那就别抱怨。”
他沒再争,咬着牙維持動作。肌肉拉緊時小腿輕顫,汗珠順着眉骨滴落。喬燃遞過毛巾,他沒有接,而是用手背随意一抹,像是更習慣這點黏膩與疼痛。
“你現在恢複得遠超平均線。”她蹲在他一側,低頭幫他查看護膝内襯,“真的可以考慮轉到正式康複階段。”
“轉過去我就得每天面對那堆評估專家了。”
“這不是你說的‘做計劃必須量化’麼?”
“我是計劃的主控方。”他轉頭看她,眼神一如既往地帶着一點戲谑,“不是他們。”
“行吧,先生。那你繼續做你的主控方,我做觀察員。”
他笑了笑,沒有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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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燃把他腿上的肌貼一點點揭開。皮膚下有新長出的細嫩肌肉線條,和幾個月前萎縮時幾乎貼骨的狀态完全不同。她的手指小心劃過他的膝彎,他卻忽然笑了一下。
“你是不是有點舍不得?”
“嗯?”
“看着我站起來之後,那種‘親密照護’不再需要了。”
“你這是在說我自戀,還是你自己在暗示什麼?”
“我隻是在陳述事實。”他語氣平靜,“你有保護欲,我不是沒發現。”
“你想多了。”她幫他重新綁好護膝,“我照顧你是因為你确實需要。”
“那我現在不需要了怎麼辦?”
喬燃手上的動作慢了半拍。
“你可以自己走,但我還是會陪着。”
她說得簡單,卻比任何承諾都更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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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行昭現在已經不再遮掩自己的恢複。
褚承宗病倒之後,他親自出席了兩場内部會議,姿态不高,雖然還是坐輪椅,但已經撤下了尿袋紙尿褲。對外新聞口徑是“康複進展理想”,記者問得再多,公關部隻說一句:“褚先生身體狀況穩定,正逐步恢複行動能力,後續仍将配合治療與康複管理。”
這說法既不否認,也不承認。但他不需要解釋了。褚承宗已經默認,他可以從幕後走到前台。
“這把磨了這麼久的鈍刀,也該有用武之地了。”那天老爺子在病床上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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訓練結束後,喬燃幫他按摩肌肉放松。他躺在床邊,閉着眼,額角還留着一圈汗,她用濕巾給他擦過,一邊輕聲說:“明天試外步道。”
他沒睜眼:“你陪我?”
“不陪你,你以為你能堅持十分鐘?”
“你是我定力一半來源。”
她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