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紅在聽到這聲提醒的瞬間,便立刻躬身躲避。
她根本沒看清自己要小心的是什麼。
萬幸賭赢了。
大刀擦着她的後腦勺揮過去。
丹紅就地一滾,藏到一輛騾子已經掙跑的騾車後邊,并聽到不遠處駿馬摔倒的哀鳴,心裡松了一口氣。
短兵相接的脆響在耳邊炸開。
丹紅捂着耳朵,擡眼時,隻見陳清輪揮劍挑翻方才劈她的那人。
看着清瘦的小子,還怪有勁的。
他注意到丹紅的視線,轉頭看過來時,濺到他面頰上的鮮紅血迹順着他顴骨的弧度緩緩畫出一道豔麗的拖尾。
丹紅隻看到一雙在日光下灼灼輝煌的眸子。
她心裡微微一動,恍惚間眼前浮現出另一雙形狀截然不同的眼,卻帶着相似的懾人明光。
就這麼稍稍怔神的工夫,利刃已然舞到丹紅的面前。
陳清輪快步上前,将丹紅拉到身後,反手擡劍格擋并緊跟着向前一送一挑。
鮮血四濺。
人血帶着它特有的甜腥味萦繞在丹紅鼻尖。
丹紅皺着眉,見陳清輪還沒撒開她的手,也不曾掙脫,任由這個手上沒輕沒重的臭小子悠着她跑,躲閃着四面八方的襲擊。
其實跟着陳清輪才是最安全的。
畢竟這夥人的目标是已經失勢的方夫人母女,絕不會輕易對莫兆陳氏的嫡系、太子的近臣下死手。
丹紅觀察到兩方人馬纏鬥,陳清輪可以說是遊刃有餘,心裡已經對現在的情勢估個七八成的準頭,便手腕一翻。
不等察覺到脫手的陳清輪轉頭詢問,丹紅已然卡着他的護腕抓緊他的手臂。
“你扯着我不方便走。”丹紅平靜地說,“放心,我跟着你。”
活命的頭等大事,哪裡有那麼多唧唧歪歪的心思。
她倒是沒想到,這樣尋常的一句話,竟也能在大敵當前的陳清輪心裡泛起一陣漣漪。
——真是毛頭小子。
就在這時,已有幾人馭馬沖進旁邊的林中。
盡管重重疊疊的樹杈阻礙馬匹的腳程,可一旦叫他們繞過堵在路上的騾車,便似鳥入長空,再難堵截。
陳清輪立刻帶人上前糾纏。
跟在後邊的丹紅問他:“還有武器沒?”
先前給她的短刃被她抛出阻攔馬躍,就是可惜了那匹能越過重重障礙的好馬。
陳清輪這會兒放松了點,遂貧嘴起來:“姑奶奶,我看上去像是在腰上挂一圈刀的人嗎?你當我是走街串巷的貨郎啊!”
丹紅沒跟他多拌嘴。
路過一個躺在地上不知是生是死的蒙面人時,她腳尖踢着地上的刀把,那柄掉在地上的刀也不知怎麼就彈起來,被丹紅單手穩穩接住。
陳清輪餘光瞥到,由衷地贊歎:“有兩把刷子嘛。”
丹紅心說:這位小少爺恐怕沒見過兩手提滿湯湯水水,彎不下腰還得接着拎起地上東西的場面。
她也就沒搭陳清輪的話。
隻垂眸看向剛剛到手的刀。
刀身寬厚,她拎着不僅看上去不倫不類,還很不方便。
陳清輪歎了口氣,将手中細長的劍遞給她,并順走她拾起的這把大刀。
口中還嘟囔着:“這真是一點都不雅緻。”
敢情他随身帶劍是出于這樣的目的。
這附庸風雅的臭毛病不知跟誰學的——等等,丹紅好像知道他是跟誰依葫蘆畫瓢的。
丹紅不跟他嗆聲,讓他能專心在對付那些蒙面人身上。
雖然胳膊上挂着個人,卻絲毫沒有影響到陳清輪的行動,甚至在他無暇顧及的視野盲區,丹紅還能擡劍替他格擋暗招偷襲。
隻是陳清輪很快意識到,周邊那些蒙面人不知哪根筋搭錯,都針對起他身邊的丹紅來。
好似這樣能叫他投鼠忌器。
他不得不改換身位,環住丹紅的腰身将她護至身前。
一時間他倒像是個人肉護盾了。
丹紅自己有幾斤幾兩可是掂量得明白,曉得這夥人看出陳清輪對自己略有不同,試圖用攻擊她的手段來牽制陳清輪,為着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她心安理得用起陳氏公子這個護盾。
不過樹林裡确實施展不開。
更别提還有那麼多負傷後摔倒在地的大馬擋路。
丹紅看外邊的纏鬥已然結束,大部分護衛與蒙面人都轉戰樹林,便輕拽陳清輪的手道:“放開我,我想辦法躲……”
話音未落,隻聽一聲近在咫尺的嘶鳴響起。
緊接着就是一陣前所未有的推力。
陳清輪下意識扣緊丹紅,二人身形一倒,順着旁邊一道足有百來丈的坡滾了下去。
“公子!”
“快去報官!找人來尋!”
這些蒙面刺客甚至比護衛更關心陳清輪的生死。
上邊樹林裡後續的情況,已經不是兩個骨碌碌往下滾的人有餘神思索的了。
腦漿子都快被搖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