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丹紅皆一無所覺。
她觀察着周圍的地形走勢,半扶半拽的帶着陳清輪往上遊走,越過好幾個緩坡。
在此過程中,陳清輪不可避免地數次扯到傷處。
他都憋着一口氣忍下,愣是沒吭一聲,免得叫丹紅看笑話。
待丹紅尋覓到一處合适的高處山洞,再偏頭,發現陳清輪這家夥疼得臉色煞白,還咬着腮幫子。
“你傻了?”
丹紅趕緊扶他在洞裡石塊坐下,幫他擦擦額角的細汗。
卻被陳清輪揮手拒絕。
他冷哼一聲,把頭别過去不說話。
這工夫還給他賭氣上。
就這脾氣,還叫她姑奶奶,她真是服了這個小祖宗了。
陳清輪冷笑一聲:“這點痛算什、麼!”
突如其來的痛感令他的聲音嘎一下高升,近乎破音。
第一波嚎叫後,他壓着喉嚨眼裡的聲,一面嘶氣一面扭頭瞪向丹紅。
“别亂動。”丹紅撫着他腰背位置。
其實沒用太大力氣,隻是動作突然,又是新傷,猝不及防下才叫人暫且失了分寸。
“應該沒斷。”丹紅輕聲說。
陳清輪扭頭看她:“你還有這本事?”
丹紅掃了他一眼:“我這身上折了剛好,也算久病成醫。”
陳清輪又不說話了。
衣裳還沒幹,濕哒哒黏在身上,于是指尖在腰椎處遊走的感觸格外明晰。
“是沒斷……”陳清輪别開眼。
他自幼跟随太子習武,那才是真的“久病成醫”,大概清楚身上的傷是什麼樣的程度。
要不哪還有心思和丹紅賭氣閑扯呢。
他傷痛好了點,便往旁邊避一避,與丹紅拉開身距,回頭看向她。
丹紅順勢收手,笑着問:“還生氣呢?”
“既然不肯喊我哥哥,那你……”陳清輪眼神閃爍了一下,“喚我字呗。”
丹紅的笑淡了幾分。
“陳公子客氣了。”丹紅疏離地拒絕,“你我非親非故,萍水相逢,不必以字相稱,省得日後不清不楚的牽扯。”
好像他是什麼叫人唯恐避之不及的髒東西。
陳清輪心裡跟塞了塊大石頭,不上不下又墜得慌。
“你……”
“轟隆!”
外邊忽然一陣驚雷起,緊跟着細密的雨你追我趕地落下。
二人都被雷聲吸引去目光,看了會兒外邊的風吹雨打。
陳清輪又暗暗觑着丹紅,問:“你怕嗎?”
“怕什麼?”丹紅莫名的反問。
看她淡然自若的樣子,就曉得這女人不怕打雷了。
皇室威嚴、貴族名望、生死一線、自然浩蕩,這些她都不怕。
這世上還有什麼叫她害怕的事情嗎?
陳清輪想着想着,便不由自主地盯着她看:“這世上有你害怕的東西嗎?”
“有啊。”丹紅坦然說。
“比如?”
丹紅笑着說:“怕死,怕沒錢,怕一輩子籍籍無名、碌碌無為,做一隻空耗青春的蝼蟻。”
陳清輪更不明白了:“那你為什麼不答應……”
後半句話還沒說完呢,又被外邊的呼喚聲打斷。
“公子!”
“丹姑娘!”
丹紅聽了半茬就知道他想問什麼,趕巧外邊正在呼喚,立刻起身到洞口張望招呼。
徒留陳清輪一人,呆呆地注視着她的背影。
這些人來得可真快,屁股還沒坐熱呢,就已經尋來了,倒顯得丹紅做主挪地方畫蛇添足。
隻是陳清輪這會兒啞巴似的,竟沒有開口炫耀手下的效率。
也許是疼過了頭,整個人都怏怏的。
直到抵達附近的城鎮,在醫館處理傷口時,他才悶悶哼出幾聲,眼圈都疼得通紅。
方夫人母女已然趕到此地衙門,安然無恙。
護衛抓住兩個蒙面人活口,已經押到牢裡正審着。
審出的結果丹紅無從知曉。
不過她估摸這兩個蒙面人沒撐多久就交代幹淨。
畢竟陳清輪隻養了兩天的傷,便使人通知方夫人母女及丹紅第二日一大早出發。
丹紅都忍不住心下暗暗贊歎他鐵打的身闆,能跟在李懷瑾身邊鞍前馬後,果然絕非常人。
許是經此一役敲山震虎,抑或是陳清輪另作安排了,後邊的路程倒是順利不少。
很快,莫都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