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丹紅對陳清輪本身不感興趣。
他話太密,又反反複複,煩人。
回到莫都那天,姚黃就守在城門口迎她們。
她朝方夫人恭恭敬敬地行禮,面上還是尊重又木讷的神情,别提邀功的話,就是尋常寒暄也說不出兩句。
好在一些話,有兩個人精此前便輪番替她對方夫人說過。
這會兒見到她,方夫人心中感觸頗深,她緊緊握住姚黃的手,不住說着感激之詞,倒是搞得姚黃受寵若驚,口中磕磕絆絆說着“無事、無事”。
她不承認自己也有一份功勞。
姚黃隻覺得人是李懷瑾撈出來的,一路上是丹紅貼身照顧,而她不過是在門口等了會兒人,就得到這麼多誇贊,實在是受之有愧。
兩個人“拉拉扯扯”,丹紅就這樣笑看着,也不理會姚黃求助樣的目光。
姚黃别無他法,隻好禍水東引,對方夫人道:“夫人,我在莫都遇着魏紫了。她自贖後,在城中開了間食肆,味道還和從前一般好,咱們去嘗嘗吧。”
從前夫人院裡的侍女們,名字皆從牡丹花名。
正巧丹紅之名合上這愛花之人的心,方夫人才沒給她改名。
她們離開顧家後,沿用着舊名,彼此聯系、關照,甚至想辦法援救舊主,叫方夫人如何不動容?
幾人邊叙着舊來到永安巷的住所。
姚黃就住在隔壁。
她想着搬過來。
方夫人卻曉得李懷瑾的身份,猜得到一點兒他的心思,斷不敢叫這拗丫頭跑來端茶送水,堅決否認了她的請求。
傍晚一行人由姚黃帶着去給魏紫捧場,上來便将招牌的點心全包了。
這大手大腳的作态,倒叫裡間正忙活的魏紫秀眉一擰,當是有人來尋釁挑事,遂将圍裙一扯,掀開簾子氣勢洶洶往外一瞪。
整個人便愣在原地。
“夫、夫人……”
魏紫長得清秀可愛,一雙巧手最擅長做各式各樣的糕點,隻是在顧家常常出入廚房,身上帶着揮之不去的油煙味兒,不大受其她姑娘們喜歡。
可趕巧姚黃自幼餓肚子,對吃的尤其感興趣。
魏紫身上的油煙味,對姚黃而言比桂馥蘭香還要好聞。
雖然魏紫不大瞧得上姚黃,嫌她木讷,空有一把子力氣,實在粗俗,但瞧她眼巴巴守着竈台,也于心不忍,總給她留一兩碟小點心。
姚黃一向記吃不記打,人待她好一分,她要千分、萬分還回去。
而姚黃的“對人好”很樸素,發達了就給人送錢、送糧,絕不能虧待了姐妹。
她朝魏紫憨厚地笑着。
隻是現在魏紫兩眼定在方夫人身上,淚花已經汪汪往外溢。
眼睛水這東西總容易傳染。
方夫人眼圈一紅,朝她招了招手。
魏紫忙不疊将手背到身後往衣服上蹭兩下,随後撲到方夫人跟前,如乳燕投林般跪在方夫人身前,貼着她的小腹抽抽嗒嗒。
“夫人,魏紫沒用,隻能背主苟全……”
方夫人俯身扶起她,又撫着她的烏發溫聲道:“不怪你,你能保全自身已是萬幸。”
好半天才把這個感性的小姑娘的淚閥勸住關上。
她又看看丹紅、看看姚黃:“你們……”
魏紫壓低了聲音:“從北州逃回來的?”
往日在顧家,就這小妮子看得傳奇志怪小說最多,瞧見幾人皆是流放北州不得脫的,也不知腦海裡正上演着怎樣驚險刺激的逃亡曆程。
“是呢。”丹紅逗她,“過五關、斬六将,千裡走單騎。前日才趕回莫都,特意尋你來,問一問你願不願意随我們上梁山。”
魏紫瞪大了眼睛。
不待方夫人含笑解釋,她便咬牙道:“好,你們到城外等我一日,待我将店中瑣事交代好,就随你們一塊走!”
幾位姑娘頓時忍俊不禁,就連姚黃都憋不住笑。
魏紫這才意識到自己又被丹紅耍了,氣得抄起擀面杖要和她一決雌雄。
丹紅笑着躲:“好妹妹,咱倆都是雌的,決什麼雌雄?”
店裡一時間笑語不斷。
待平息下來,丹紅略過那些危險陰謀,将事情始末盡數告知魏紫,她這才放下心來。
小丫頭還雙手合十,輕聲念了句佛号,又道:“太子殿下真是個神仙人,一眼便能瞧出好人壞人,救咱們夫人于水火。”
丹紅暗道:那可不見得。
但在皇城根下,怎麼好妄議皇室,便跟着附和兩聲。
一群人久别重逢,正親親熱熱地鬧作一團,忽然聽到急促的腳步聲,紛紛循聲望去。
青年匆匆掀起門口的布簾,身上穿着還沒來得及換下深綠色的官服,一絲不苟的鬓發因匆忙趕路有些微松散,長身玉立如蒼蒼翠竹,隻是眸子裡噙着急切與期待,被溫柔的眼型化開,飽含着深情缱绻。
“阿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