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哺時。
方老先生沒有留聞之
師生依依惜别,馬車辚辚遠去後,方老先生方道:“你這位師兄,與你父同齡,當年春闱酣睡遲遲,竟躲過一劫。池空魚躍化蛟龍,而今執掌禦史台。時也,命也。”
丹紅這會兒在老先生面前倒是自在多了,竟徑直笑問:“老師當真信命嗎?”
方老先生笑而不語。
他略過這個話題,問丹紅:“為師向你出首題。”
丹紅洗耳恭聽。
“這朝堂之上,哪類人最應謹言?”
丹紅一怔。
剛剛送走一位禦史台的大官,依據方老先生的前言後語,認為這道的答案就在此間,卻想不通為何事糾察彈劾的谏官,偏偏是最需要謹言的呢?
丹紅思索片刻,最終選擇不耍這個小聰明,搖頭道:“學生不解。”
方老先生笑道:“谏者,若思長久,必應清楚何時張口、何時閉嘴,何時說一、何時道二。”
丹紅聞言心中頓時一凜。
她明白老先生這是在點撥自己,這位官場沉浮數十年的老人早就看清了她的來意。
與老先生有舊的人不知幾何,他此時單請一個禦史台的人赴約,又說出這樣的話,丹紅再聽不明白可真是蠢到家了。
丹紅立刻越前一步,恭敬的朝方老先生大拜:“謝老師提攜。”
方老先生伸手扶她。
“老朽不過愛屋及烏。”他歎了口氣,面上終于不帶笑意,“爾性聰慧,當知何可為,何不可為。”
丹紅鄭重允諾。
老先生又挂上笑,道:“再留一題于你。”
“何人又最應慎行?”
丹紅下意識循着方老先生的邏輯耍小聰明,欲以“以說話為職者謹言”,倒推什麼人最需要“慎行”。
“咄——”
爆炒栗子砸到丹紅腦袋上。
猝不及防的一擊,丹紅輕呼着捂住腦袋,驚詫地看向背手往裡走的老先生。
他頭也不回地說:“好好想。莫尋歪門邪道。”
看來是被人精兒看出來她在想什麼了。
丹紅尴尬一笑,連連應諾。
這頭丹紅正對着難題冥思苦想,那頭的李懷瑾剛剛收到莫都的來信。
三封。
他這樣謹慎的人,自然不會隻有陳清輪這一雙眼睛。
另外兩封信将朝堂、在野的要事簡述一番,所書内容相差無幾。
陳清輪這封信,倒是叫看完的李懷瑾沉默良久。
待他終于放下信件時,情不自禁地輕笑一聲。
“羅台,你來瞧瞧這封信。”李懷瑾從一沓紙中抽出兩張遞給身旁護衛的小将。
孔平,字羅台。
他接過信紙,兩眼草草掃過,疑惑道:“泓琅怎麼啰嗦了許多?”
李懷瑾問:“你還看出什麼?”
孔平又仔細看了遍,猶豫着說道:“這位丹姑娘真是有情有義,也是善有善報了。”
指的是丹紅不忘舊主,終于被方老先生收作學生。
李懷瑾的神色卻很奇怪:“隻有這個?”
孔平越發莫名。
除了這個還有什麼?
李懷瑾在對方的不解中又輕笑一聲,感慨道:“也是,論迹不論心,論心無完人。”
“使安呢?”他忽然問。
孔平還在跟信紙上的内容較勁呢,話題突然一轉,倒叫他有些慌張,急忙答:“王校尉正巡營,大約半刻鐘回。”
李懷瑾的手指在信件上摩挲片刻。
随後他一擡眼,将信遞給孔平:“去,到帳外找個隐蔽的角落把信燒了,切記要避着王使安。”
小将鄭重應答。
于是王槊巡營回來的時候,便瞧見一個頗為眼熟的身影鬼鬼祟祟。
在不小心瞥見他時,這道身影立刻手忙腳亂俯身,不知在搞什麼小動作。
他三步并兩步,迅速上前将此人拿下。
扣着肩膀一番,确認此人任職于李懷瑾帳中,而地上正悄然燒着什麼東西,王槊更懷疑他通敵。
他入營不過月餘,對李懷瑾身邊這些人的品行尚未深解。
對方行迹可疑,王槊自然不會輕易放過。
他擡腳踩滅火苗,一手反剪“嫌犯”,一手撿起“罪證”查看。
看清信上“丹紅”二字時,王槊在孔平的告饒聲中沉默。
孔平是被帶王槊極不客氣的拎回去的。
正低頭看着地圖做冥思苦想狀的李懷瑾,在帳簾被掀開的同時就擡起頭。
看着眼前一幕好像很是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