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嗎,”程唯拿起自己的背包,聲音異常平靜,“有時候我真希望你能感受到正常人的情緒。哪怕隻有一分鐘。”
鄧寂的身體微微僵硬:“我的情感功能完全正常。隻是表達方式……”
“不,你不明白。”程唯打斷他,“因為如果你明白,就不會這麼輕易地放棄我們。”
“我沒有放棄。”鄧寂的聲音第一次提高,“我在尋找最優解!”
“最優解是你去麻省理工,我去瑞士,我們假裝過去幾個月什麼都沒發生過?”程唯苦笑,“恭喜,你找到了。”
他轉身走向門口,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當他的手碰到門把時,鄧寂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輕得幾乎聽不見:
“程唯。”
程唯停住,但沒有回頭。
“新加坡那晚……”鄧寂罕見地猶豫了,“停電的時候……你握着我的手。”
程唯的呼吸停滞了一秒。那晚在黑暗中,鄧寂顫抖的手指緊緊纏繞着他的,像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
“那是唯一一次……”鄧寂的聲音變得更輕,“顔色沒有傷害我。”
程唯的眼前突然浮現鄧寂筆記本上那句話:“他的眼睛是唯一不讓我疼痛的藍色”。胸口湧起的情緒如此強烈,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那你為什麼要推開我?”程唯轉身質問,“為什麼要聽我父親的話?”
鄧寂站在工作台前,燈光從上方灑落,在他臉上投下深深的陰影:“因為數據顯示……”
“别再隐藏在你的數據後面了!”程唯猛地走回去,雙手拍在工作台上,“就這一次,用你的心而不是你的大腦回答我!”
鄧寂的眼睛在鏡片後閃爍,嘴唇微微顫抖。程唯能看到他内心的掙紮,那個永遠理性的人正在與自己無法量化的情感搏鬥。
“因為……”鄧寂的聲音支離破碎,“我看到的顔色……越來越強烈。醫生說……未來可能會……失控。”他深吸一口氣,“我不想讓你……看到那個過程。”
程唯的世界在那一刻靜止了。所有的憤怒、不解、委屈都融化在這個簡單而殘酷的真相面前,鄧寂不是在推開他,而是在保護他。
“傻瓜。”程唯的聲音哽咽了,“你以為我會在乎嗎?”
鄧寂擡頭,眼中閃爍着程唯從未見過的脆弱:“你應該在乎。數據顯示……”
程唯做了他這幾個月來一直想做的事,他俯身吻住了鄧寂。那個吻很輕,很快,更像是一個 punctuation,一個句點,一個不容争辯的聲明。
“這就是我的數據。”程唯退後一步,聲音堅定,“現在你有新的變量要考慮了。”
鄧寂站在原地,手指不自覺地觸碰自己的嘴唇,表情介于震驚和頓悟之間。程唯轉身離開,這次鄧寂沒有叫住他。
走出倉庫,夜風拂過程唯發燙的臉頰。他不知道自己做得對不對,不知道鄧寂會做出什麼決定,甚至不知道明天該如何面對病床上的繼父。但此刻,星空下的空氣中似乎充滿了可能性,像鄧寂眼中那些常人無法看到的色彩一樣絢爛而神秘。
程唯拿出手機,給母親發了條信息:“告訴爸爸,我愛他,但我的人生我自己選擇。”然後他打開通訊錄,找到瑞士實驗室的聯系方式,開始寫一封郵件,不是拒絕,也不是接受,而是一個全新的合作提案。
無論鄧寂最終選擇哪條路,程唯決定,他都要證明有些聯系是無法被數據預測,也無法被“最優解”切斷的。就像鄧寂眼中的那些顔色,有些事物雖然與衆不同,卻正是它們讓這個世界值得被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