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校門口的時候,譚笑笑站住了,再走下去就得去覃家了。
“笑笑?”覃勤放下水生,失落地問,“今天也不能回家吃飯嗎?”
譚家并不限制譚笑笑的自由,但是她既然身在譚家,就不得不顧及很多人。
“爺爺昨天說,今天一起出去吃,讓我在學校等他一起回去。”譚笑笑解釋道。
“哦,好吧。”
譚笑笑怕她多想,又說:“阿媽,等我考完試吧,考完了就有時間了。”
覃水生抱着胳膊,不高興地說:“阿姐騙人,你上個學期也這麼說,結果我們隻見了一次面,我都快忘了你長什麼樣了!還有,你都不知道……”
他委委屈屈地聳着鼻子,“我跟我同學說我有姐姐,他們都不信,說我是騙子,我明明沒有騙人!”
譚笑笑的手撫摸上水生的頭,想說等她有空就去學校接他放學。
不想小水生像個泥鳅一樣躲開了,“我告訴你哦,做不到的事不要随便說出口!阿姐這樣真的很讨厭!”他叉着腰,說。
譚笑笑愣在那兒的手慢慢收緊,放了下來。
不知不覺中,水生已經長大了,不是從前那個說什麼都會信的小孩子了。他說得不錯,她在糊弄他。
到了譚家後,譚家人對她越好,她每去一次覃家,就越覺得不該。
這兩年,她去的次數屈指可數,即使這樣,每回回去,聽到譚老爺子的歎氣,譚清朗的“回來啦”,看到洛姜難過的眼神,她都覺得自己做了壞事一樣,不敢看他們。
但讓她親近他們……她可以假裝一下,可那不是出于真心,她累,他們也累。
索性,不去想了,稀裡糊塗地過了兩年。
覃勤不想給她壓力,當初做選擇的時候,她也有一份責任,因為這件事,水生在家跟他們倆鬧了很久的脾氣。
她有時候會想,或許他們都錯了,水生才是正确的那個。
“水生,出門前咱們怎麼說的,都忘了?你要是還這樣和你姐說話,下次我就不帶你來了。”
覃水生捂住了嘴巴,“我錯了,我不說了。”
小孩子的感情總是那樣純粹,他們的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譚笑笑細數起和他相處的日子,統共不過五年,其中有三年,估摸水生自己都不記得發生過什麼了。
她想她配不上他們對自己的好,理性告訴她應該拿出點時間來和家人們好好相處,不論是覃家,還是譚家,都該好好相處,而不是一味地逃避。
但是林金洋和覃勤“為了她好”的選擇始終像根刺一樣紮在她心裡最深處,與之矛盾的是林金洋一直以來對她的期盼,已經成了她吃飯、睡覺、呼吸一樣的存在。
所以一方面,她想反抗他們,讓他們對自己的希望落空,讓他們知道自己的選擇是錯的。一方面,她習慣了“努力”的生活,也清楚地知道這是最正确的選擇。
最糟糕的是,她隻要一想起那天他們帶着水生離開她的場景,理智和感性就在她的心裡不停地糾纏在一起,讓她呼吸不上來。
她覺得,隻有離開這座城市,離開他們,她或許才能得到喘息。
她是個壞人,自私自利的小人。也許她被那些無關緊要的人胡攪蠻纏,就是對她的懲罰。
她蹲了下來,“水生,我們人呢,這一生就是慢慢分别的過程,你看你以前玩得好的小夥伴,是不是上了小學後漸漸就不在一塊兒玩了?”
“嗯——可是,小美還跟我玩呀,阿姐你怎麼能比不過小美呢!”水生的情緒再次被挑起來。
覃勤“嗯”了一聲,他立馬耷拉下臉,向譚笑笑道歉。
“阿姐,我錯了,我不該對你生氣的,我不說了,阿姐,你比得過小美的。小美送我的禮物,我都不喜歡,你送我的,都是我喜歡的,阿媽說,那是因為你關心我,才知道我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
譚笑笑被說得心虛了,小孩子的喜歡和不喜歡,隻有用點心都能看得出來,小美發現不了,隻是因為年紀小,心沒那麼細。
“阿姐,你别難過了,是我說錯話了。”覃水生捧起譚笑笑的臉,讓她看着自己。
“你沒錯,阿姐确實做得不好。”她說。
“那沒關系啊。”水生笑起來,露出兩顆小虎牙,“錯了,改正就好了呀,阿爸就是這樣說我的!”
“是嗎。”那要是她改不了呢,她已經想好了志願裡填寫哪所學校——南方的海城大學。
“嗯!”水生驕傲地說道。
覃勤站在一旁,看着姐弟倆的對話,總覺得譚笑笑心裡有事,她正要問問她最近是不是發生了不開心的事,一個男人從校外向他們跑來。
“我送你回家。”他直截了當地對譚笑笑說。
譚笑笑:“什麼意思?”
覃勤:“小費,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費大哥是譚笑笑的專屬司機,每次譚笑笑去覃家,他都會跟着過去,覃勤自然認識他。
“嗯,剛剛,我在校門口看到一個人鬼鬼祟祟的,就跟上去看了一眼,那個人你們應該認識,叫姚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