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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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膳廳突然安靜下來。

慕容沅捏着羅帕的手指微微發白,慕容蘊則低着頭。

齊湛放下玉箸,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角,“長陵,今日天氣甚好,不如去郊外賽馬?”

齊玥正要推辭,卻見齊湛已起身更衣。

慕容蘊聞言眼睛一亮,正要開口,齊湛已淡淡道:“蘊兒難得來,留下來陪你長姐吧。”

待兩人走遠,慕容沅突然輕笑:“蘊兒可知,王爺書房裡還收着長陵郡王十歲那年畫的《春山圖》呢。”

她指尖撫過茶盞邊緣,“連我都不讓碰。”

“姐姐!”慕容蘊急得去拉慕容沅的袖子,卻被甩開。

慕容沅起身,“蘊兒。”她轉身時低語,“有些心思,藏得再深也會從眼睛裡跑出來……”

窗外一陣風吹過,将她的後半句話吹散在風裡。慕容蘊怔站在原地,手中的羅帕已被絞得不成形狀。

出了府門,齊湛親自為齊玥牽來赤歌,她翻身上馬時,他忽然道:“你腰間那塊玉呢?”

齊玥心頭一跳,下意識撫向腰間,那裡空空如也,這才想起今晨更衣時,特意将那枚玉佩收進了匣中,自那日被上官時蕪拒之門外,她便再沒佩戴過。

七叔竟觀察的這般細緻?

“收起來了。”她聲音很輕,落在風中,像未說出口。

.

草場盡頭的山巒被夕陽染成金紅色,兩匹駿馬一前一後掠過起伏的草浪。

齊湛的騎術極佳,始終領先半個馬身。疾風中,他回頭望向齊玥,“跟上來!”

齊玥揚鞭催馬,卻見齊湛突然勒住缰繩,她急忙停馬,險些撞上。兩人相距不過咫尺,她甚至能看清齊湛睫毛上沾着的草屑。

“七叔……”

齊湛的視線在她頸側停留一瞬:“你心裡有事。”

“是有了心上人?”

這不是疑問,而是斷言。齊玥看見他眼底映着最後一縷日光,像深不見底的湖水。

她垂下眼睫,卻想起今晨立在院門外時,看到的那抹若隐若現的月白身影。

“沒有,七叔忘了?我那日便說……”

齊湛忽然輕笑一聲,打斷了她的話,眼角的細紋在夕陽下顯得更深,那笑意裡帶着幾分自嘲,幾分了然,還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長陵,”他嗓音低沉,像是歎息,“你從小就不會說謊。”

她怔住。

齊湛已調轉馬頭,背影在夕陽下顯得格外孤寂。

“回吧。”

.

天色暗了下來,南明王府的燈盞也高亮起來。

書房内,上官時蕪執筆的手懸在宣紙上方,一滴墨悄然墜落,在“藏”字最後一筆處暈開濃重的黑。

“小姐,用些冰酪吧。”禾桔輕手輕腳地放下碗,乳白的酪面浮着幾粒鮮紅的枸杞。

“放着吧。”她擱下墨筆,指尖在硯台邊緣輕輕一叩,聲音極輕,卻像是敲在自己心上。腕間的傷口反反複複,就像她不該有的念頭,越是壓抑越是灼人,即使練字也靜不下心。

禾桔欲言又止,最終輕聲道:“郡王今日……午時去了安廣王府。”

窗外的竹葉突然沙沙作響。上官時蕪端起瓷碗,酪面映出自己破碎的倒影,模糊不清,如同她此刻難以言明的心境。

“還有呢?”

“用完膳又去了郊外。”

禾桔的聲音越來越低,“方才……方才聽侍從說,說有人見安廣王帶着郡王去了望月樓……”

瓷勺撞在碗壁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望月樓,洛陽城最負盛名的風月之地,連檐角挂的紅燈籠都比别處豔三分,像是刻意招搖的媚眼,勾着過路人的魂。

“是嗎。”上官時蕪放下碗,“郡王年紀不小了,是該見見世面了。”

她重新執筆,卻寫壞了第三個“靜”字。墨迹蜿蜒如蛇,爬滿整張宣紙。

“小姐……”禾桔突然驚呼。

筆管已被生生握斷,木刺紮進掌心,血珠滴在“靜”字上,宛如雪地紅梅。

上官時蕪望着那抹刺目的紅,忽然想起端午系五色縷時,指尖感受到的脈搏。那麼鮮活的熱度,此刻正被望月樓的笙歌纏繞,被陌生人的指尖觸碰。

她如何靜得下去,如何藏得下去!

“讓時安來。”

月白襦裙帶翻案頭筆洗,墨汁潑灑如夜雨。

上官時安匆匆趕來時,看見長姐立在滿地狼藉中,掌心鮮血淋漓,卻笑得比任何時候都明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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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望月樓,門前紅燈高懸。

“啪——”

上官時安手中的折扇狠狠敲在馬鞍上,他翻身下馬,月白錦袍上都沾滿了灰塵,發冠也歪了幾分。

若不是長姐那副要吃人的模樣,他這輩子都不會踏進這種地方。

“這位公子……”

鸨母扭着腰肢迎上來,卻在看清他腰間玉佩時變了臉色,“哎呦,是上官公子!可安廣王吩咐了……”

“滾開!”

上官時安用折扇隔開那塗着丹蔻的手,扇骨上立即沾了層黏膩的胭脂,他嫌惡地甩了甩扇子。

樓内笙歌撲面而來,混着脂粉的甜膩,熏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三樓雅間傳來琵琶聲,他踹開門,卻見幾個醉醺醺的官員摟着歌姬,哪有齊玥的身影。

“長陵你這個混賬……”上官時安咬牙切齒地攥緊折扇,扇面上“風流倜傥”四個字被捏得扭曲變形。

咬牙切齒地爬上四樓後,他聽得盡頭廂房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響。

他猛地推開門。

齊湛獨自倚在窗邊,腳邊躺着個摔碎的青玉酒壺。

“王爺好雅興。”時安冷笑,折扇在掌心一敲,“不知我那位不成器的朋友……”

“本王記得,上官公子最讨厭這種地方。”齊湛忽然出聲,靴尖還在撥弄着一旁的青玉碎片。

上官時安後退半步,折扇展開,剛好遮住自己驟然變冷的眼神:“王爺記性真好。”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胸腔裡翻湧的怒意,沉聲道:“王爺,長陵在哪?”

“自然是已經回去了。”齊湛唇角微揚,眼底卻無笑意。

“王爺說笑也要有限度。”時安一腳踢開滾到腳邊的酒壺殘片,“今日分明有人看見……”

“看見什麼?”齊湛突然起身,月白蟒紋袍角掃過滿地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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