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别鶴走後,沒多久,蔣思賢如約而至。
葉青瀾已經換好衣服,一身剪裁流暢的竹青色運動裝,長發綁起,完美勾勒出高腰長腿的姣好身材。
蔣思賢的座駕是台亮橙色敞篷跑車,她擡了擡墨鏡,流裡流氣地沖葉青瀾吹口哨。
“今天好漂亮啊。”
葉青瀾拉開車門:“你不是說要去山裡徒步放松一下嗎?”
她們倆日常都久坐辦公室,時不時就會約着一起戶外徒步爬山,與其對着健身房散發皮革汗臭的器材,不對面對山清水秀的大自然。
蔣思賢也是一身運動裝,聞言戲谑一笑:“我是想去啊,但這不是擔心您沒精力嗎,小别又逢新婚的。”
葉青瀾瞅了她一眼。
不巧的是,她還真失眠了一晚上,渾身疲憊。
蔣思賢把車從綠溪開出去:“你搬完了嗎?沒搬完的話咱們就不去溜達了,早點回來陪你搬家。”
“搬完了,昨晚搬到十二點多。”
“還是你東西少啊,要攤上我,得搬三天三夜。”
葉青瀾懶散地靠着座椅笑了一聲。
初夏午前的太陽有些毒辣,太陽明晃晃地照進車裡。蔣思賢敞着蓬,途徑紅燈的時候,她從儲物格中又翻出一個墨鏡丢給葉青瀾:“你怎麼真一副被榨幹的樣子,待會兒還能不能走。”
“能。”葉青瀾說,“舍命陪君子。”
蔣思賢作受寵若驚狀:“太感動了——您别半路暈倒訛我身上就成。”
她們倆到茶莊的時候适逢中午,元伯正帶着人清掃門前香樟樹落下的果子,黑色的小圓球咕噜噜落了一地,一旦黏上就很難清洗。
蔣思賢下車:“您老身體硬朗啊,這麼大的掃把都拎得動。”
元伯呵呵一笑:“還沒老到那份上,這不是聽說思賢小姐要來,收拾收拾門口的這幾棵樹。”
葉青瀾下車:“爺爺今天按時喝藥了嗎?”
“喝了,就等你們倆呢。”
蔣思賢帶了不少補品,拎進去給張媽。葉秉山正在院子中曬太陽,聽見聲音望過去,眼睛眯了眯。
葉青瀾知道爺爺是在看周别鶴有沒有來,邁過門檻的腳步一頓,葉秉山已經笑着看向了蔣思賢:“思賢來了。”
“是啊,我一年多沒來看您了,您身體怎麼樣?”
“人老了,身子骨都那樣。”葉秉山示意她倆坐下喝茶,“我看思賢倒是越來越漂亮了,家裡還好嗎?”
蔣思賢捧着杯子吹了口熱氣:“好得很,雞飛狗跳的,我哥整天挨揍。”
她哥蔣思越的荒唐事葉秉山耳朵裡多少也飄過一兩句,活到這年紀,葉秉山很看得開:“你哥那位,處幾年了?”
蔣思賢想了想:“挺多年了吧,分分合合的,誰在乎他那些破事。”
葉秉山盤着檀木手串歎道:“人這輩子能碰上個喜歡的也不容易,勸你爸媽想開點。”
葉青瀾和蔣思賢齊齊被一口水嗆到,心有靈犀地互相對視一眼。
老爺子心胸挺寬廣的,可惜蔣父蔣母年年過年都恨不得把兒子扒皮抽筋。
“思賢呢。”葉秉山轉而和藹問,“最近談男朋友了沒有?”
蔣思賢瞥了葉青瀾一眼,慢悠悠地回答:“沒呢,我媽也整天催。青瀾都結婚了,您說我上哪兒能也找一個周别鶴這樣的,要不您給我介紹一個?”
葉秉山擡眼看孫女,自然地順着話問:“别鶴呢,怎麼沒一起來?”
果然,葉青瀾就知道爺爺要問,如實說出來:“他昨天才回國,今天有事要忙,說改日再來。”
葉秉山點了點頭,收回目光,從孫女臉上沒看出什麼特别的神情。
日子還長,二人才剛剛相處。以葉青瀾的性格,她不抗拒,就已經很難得了。
太陽底下寒暄了一陣兒,沒過多久,張媽準備好了午飯,葉青瀾扶着葉秉山去餐廳。
午飯吃完,葉秉山要吃藥午睡,葉青瀾和蔣思賢便一人戴上頂帽子相攜徒步去了。
山裡風光清秀,因為是自然景區,又逢周末,來徒步吸氧的上班族不在少數。
煦日明媚,時節初夏,滿目綠色清爽得如同冰鎮可樂剛打開的第一口,解膩而不乏味。
葉青瀾和蔣思賢邊走邊聊天,時間過得很快,三小時後,二人踏過一條小溪上的石闆路,在旁邊的小茶館找了個露天的位置歇息。
葉青瀾靠着露營椅,錘了錘小腿。
雖然昨晚沒睡好,但這麼走下來,疲憊反而一掃而空。
附近鳥鳴啾啾,擡眼遠處的溪水倒映着樹木青翠的冠葉,水波微晃,看起來像隐隐流動的翡翠。
葉青瀾捏着小腿,腦海中突然蹦出這個念頭,随之浮現的是夜色下不減神秀的翡翠手镯。
她動作頓了下,晃晃腦袋,驅逐念頭。
蔣思賢遞來一瓶水,發現她的異樣:“想什麼呢?”
“沒什麼。”葉青瀾擰瓶蓋,細長手指上的排戒折射出微缈光芒。
蔣思賢看到戒指,拍了下腦袋:“我終于想起來我要跟你說什麼了……剛才路上一直沒想起來,就說有個惦記的事。”
“什麼?”
“關于你老公的。”
葉青瀾側目。
蔣思賢:“周别鶴不是從香港請回一位合規專家嗎,我昨天晚上打聽了一下,是個女的,叫Shula,中文名林疏,據說周别鶴三顧茅廬,親自去請了她三次。”
“這個林疏名号很響,海外學曆,早年在華爾街做過量化,在金融領域也是天才。”
蔣思賢說着,胳膊輕撞了一下葉青瀾:“诶,你還記不記得之前賀嶂他們說過周别鶴在華爾街有位女友?”
葉青瀾記得。
圍繞周别鶴的八卦很多,從前他是和她不相幹的人,流言也當故事聽,現在卻不一樣,說不定她也成了他故事的一部分。
“記得。”
“什麼想法?”
西南方向的太陽漸有垂落之勢,一片紅橙色的光芒。葉青瀾偏頭:“賀嶂他們幾個平時酒後吹牛的話,你覺得有幾分可信度?”
蔣思賢挑眉:“三分聽說,七分捏造吧。”
葉青瀾攤手。
“可是,也有可能是真的呀,說不定以前真在一起過。”
“前塵往事管它幹什麼。”葉青瀾拍拍褲腳的灰塵,“我和周别鶴是結婚,又不是在十八歲談戀愛。”
她自己也有過前任,難道要要求周别鶴前三十年都清心寡欲嗎?
二人在茶館裡略坐了一會兒,趕在太陽落山之前,抄另一條風景更美的近道回了茶莊。
晚飯自然要留下吃,蔣思賢一身的汗,占了葉青瀾的卧室洗澡。葉青瀾在院子裡先用泉水沖了捧臉,回頭看到元伯從後屋搬了張梯子出來。
“元伯,您搬梯子幹什麼?”
元伯把梯子架在院中那顆粗壯的銀杏樹前,歎氣:“唉,甜豆撞樹上了,我把它弄下來,看看是不是腿撞瘸了。”
甜豆是葉秉山養的鹦鹉。
葉青瀾擡頭,果然看見紅毛的笨鳥趴在樹上,隻是院子裡燈光不亮所以不太明顯。
她擦手:“您放着,我來吧。”
葉青瀾挽起袖子,走過去先确定甜豆的位置,挪了下梯子,不知道下面壓到了什麼,梯子晃着立不穩。
她想再挪一下時,竹梯忽然被一隻修長有力的手握住:“要摘什麼?”
男人的嗓音低沉悅耳,葉青瀾愣了一下,果然看到周别鶴,他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站在昏黃的光線下,高挺的身形投落一道剪影。
她下意識問:“你什麼時候來的?”
元伯笑道:“周先生下午就到了,一直在陪老爺子下棋。”
下午?也就是說,他等了很久了。
周别鶴低頭,将梯子從碎石子裡挪出來,換了塊平穩的地方:“樹上有東西嗎?”
葉青瀾指了指:“甜豆……我爺爺養的鹦鹉,撞樹上了。”
她忽然間莫名覺得甜豆這名字有些難以啟齒。
周别鶴循向看去,那杈枝桠不高,他踩住一節梯子,傾身夠去。
等葉青瀾反應過來扶住梯子時,周别鶴已經捏着甜豆落地。
他的動作幹脆且行雲流水,一向怕生的甜豆竟然沒炸毛,而是乖乖地躺在他掌心,像是真的撞疼了。
葉青瀾有些心疼地接過來,指尖輕輕柔柔地撫了撫甜豆的羽毛。
剛撫沒兩下,甜豆冷不丁撲棱起翅膀,沖着她喳喳:“青青!青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