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你還有做什麼的餘力呢?
——唯有離去。唯有不給任何告别地離去。
于是,在蝙蝠俠飛身撲來的勁風中,在貓女不贊同的大叫聲中,在一幹蝙蝠系義警由遠及近的車輛行駛與飛機轟鳴的機械嘈雜聲中,黑發綠眸的女子宛如一片沒有任何重量的羽毛那樣,輕盈地、無拘無束地從窗口飄出,懸在半空。
當她周身那種不似此世能有的絕望和瘋狂退去後,在她安安靜靜地垂下眼睛,自高處俯視而來的時候,蝙蝠俠才得以确認一件事,一件闆上釘釘、毋庸置疑的事:
謝天謝地,至少這個更加難搞的塞西莉亞和我沒有血緣關系。
她的黑發如上好的綢緞一樣垂下來,在月光和燈光的映照下,呈現出一種絕非陸地生物能有的,過分柔美的光澤。那雙綠色的眼睛,即便在它們的主人陷入死寂和絕望的情緒之時,也依然能夠如寶石般明亮——而這些都不是一個傳統的“韋恩”會有的外表特征。
她的膚色蒼白,身形單薄,但根據那三個現在還躺在ICU裡的黑診所混混的下場來看,她的身手絕對不如她的外表看起來這麼無害——可見此人的确是異界來客,而且她所在的世界應該是水生世界,因為隻有這樣,才能解釋她仿佛沒有見過陽光的蒼白外貌,以及那完全不符合物理學邏輯的力氣和肌肉量。
但她下手的時候有多狠,她的談吐和舉止就有多文雅:
“告訴我的主君。”
“我永遠、永遠在哥譚,恭候她的大駕光臨。”
不幸的是,蝙蝠俠恰恰對這種文雅知之甚詳,因為他本人就是這樣,集“有錢人”和“義警”兩個截然不同的身份于一體的存在,甚至就連塞西莉亞的禮節,都仿佛是他手把手傳授,連帶着她說話的習慣用詞,都好像跟他是從同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
于是蝙蝠俠推斷出了塞西莉亞沒有說出的全名。雖然這個名字還沒有得到她本人的承認,但也絕對八/九不離十沒跑了:
她雖然和“韋恩”沒有血緣關系,但也一定是一個“韋恩”。
——然後更大的問題就随之出現了。
已知:塞西莉亞·韋恩将她的主君視作準繩,以她的指令為人生信條,而這樣的關系沒有經年累月的培養與影響,很難形成;
同時已知:她在看向蝙蝠俠的時候,有着莫名的熟稔和懷念;
求:塞西莉亞·韋恩的主君的身份是?
這個答案用腳趾頭想都能想出來吧!
在認識到這一點後,哥譚的黑暗騎士、數十年如一日堅持打擊犯罪行動的義警、正義聯盟的顧問,見過多少大風大浪都不動如山的蝙蝠俠本人,竟然罕見地感受到了尴尬:
人不能,至少不應該……哎,塞西莉亞,你真的不應該喜歡上你的導師兼監護人。
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試圖把還懸浮在空中,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塞西莉亞勸下來,至少得看看酒神因子有沒有對她的身體造成什麼不可逆轉的負面影響:
“……塞西莉亞,下來說話。”
好家夥,這一句話出來,貓女就立刻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畢竟這兩人已經糾纏很多年了。按照貓女的推測,正常來說,蝙蝠俠在親眼目睹小醜被殺死之後,他要麼會把幹成了這件大事的人當成新的頭号犯罪分子警惕,要麼也得思考上好幾天“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要幹什麼我的新人生目标是什麼”這樣的哲學問題。
至于“蝙蝠俠用堪稱溫和的口吻擔心殺死小醜的人的身體狀況和心理健康”?得了吧,這比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還不可思議!
也就是說,塞西莉亞的真實身份,肯定多多少少跟蝙蝠俠有關。
于是貓女的眼神犀利了起來。
貓女開始對蝙蝠俠投去不贊同的目光:
看錯你了,蝙蝠!你最好解釋一下,你沒有借着收養的名義亂搞男女……女女關系!說實在的,我真的對你的家庭氛圍和育兒理念抱有極大的懷疑,看看你教出來的孩子吧,最小的那個羅賓我就不說了,死了又活了的紅頭罩我也不說了,死前才得到了你的認可的攪局者我也不說了,怎麼在另一個世界裡,你養女的精神狀态也這麼岌岌可危?好嘛,你看看你的家裡還有幾個正常人,怕是一隻手就數得清了吧。你要不要考慮把她給我帶?至少我比你會養孩子。
在接收到貓女格外複雜的眼神後,蝙蝠俠現在是渾身憑空生出一百張嘴,都解釋不清了:
首先,我沒有做違法犯罪行為,沒有和任何一個養子有不正當關系;其次,另一個世界的我不一定完全等同于這個世界的我,所以不要把譴責的眼神投給我;最後,不管我的性取向是什麼,我都不可能亂搞女女關系,我沒有這個條件!去譴責另一個世界的蝙蝠女俠好嗎?!我們都是這麼多年的老相識了,賽琳娜,你怎麼可以輕易懷疑我的人品!
貓女:對不起,但是你也知道我的代号是“貓女”,真的很難拒絕“貓好人壞”這樣的審判。
總之,現在蝙蝠俠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自己的猜想出錯,這家夥的全名不是“塞西莉亞·韋恩”:
如果這樣的話,塞西莉亞·姓氏不詳·小醜終結者口中,那個愛護她、教導她的主君,就不是另一個世界的蝙蝠女俠了,那他就不用接受來自貓女的“但凡是一個有道德底線的人就不可以随便搞他收養的小孩”的,充滿譴責和審問意味的注視了!
而這個機會來得很快。
被混亂的女同感情折磨了一晚上,還被迫背上了好大一口黑鍋的蝙蝠俠,終于得到了他應有的命運之報償——
陡然有明光照亮黑夜,一根散發着黃金般燦爛光輝的繩索從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