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小娘皮,小小年紀就一臉狐媚樣,長大還怎麼得了?”嚴氏嫂子一個巴掌甩在虞滢滢臉上。
小女孩捂着紅透了的半邊臉,想哭又不敢哭,她知道,如果眼淚落下,嚴氏隻會打得更兇。
虞滢滢算是柳夫人八竿子打不着的遠房窮親戚,因着從小聰明伶俐,被好心收作貼身丫鬟服侍。
林家子嗣單薄,林鼎不僅是三代單傳,甚至連雙親都已仙逝,但林氏家大業大,仆傭衆多,而柳夫人作為當家主母,卻性子和耳根都軟,久而久之,竟縱容府中山頭林立,仆人間形成了盤根錯節的利益關系。
如嚴氏嫂子,仗着自己是林鼎的乳母,勞苦功高,把自己也當成半個主子了,若小輩不加以孝敬,動辄打罵挑刺,有心高氣傲的,受不了這番折辱,投井自盡,而柳夫人還被嚴氏扯的謊話蒙在鼓裡,誤以為這丫頭是偷竊被抓,畏罪自殺。
嚴嫂子的目光停在虞滢滢的手腕,女孩低頭,趕緊把金镯子藏在身後,她早知對方的百般折騰,全因垂涎此镯,可這是母親留給她的遺物,說什麼也不能給别人。
但過了幾日,金镯子還是不見了,虞滢滢哭着去找嚴嫂子,中年女人當衆把她踹到地上:“你這小潑皮,怎敢空口污人清白?”
柳夫人本就為林鼎的病日夜操勞,心煩意亂,聽了個大概後便擺手作“和事佬”:“滢滢,待過兩日鼎郎的病好了,我再去金鋪給你打一個便是。”
一個金镯子,對于知縣夫人來說,丢就丢了。
虞滢滢想說這不一樣,但柳夫人疲憊的黑眼圈讓她張不開嘴,隻敢在黃昏時偷偷地溜出後門哭一會兒。
“ 小娘子因何事而傷心?”
虞滢滢擡頭,看見是這幾日在後院牆外空地表演雜耍讨賞錢的年輕人,劍眉星目,一雙狹長的丹鳳眼炯炯有神。
俊朗的年輕人會的把戲很多,敲鑼打鼓,吞刀吐火,猴戲雜耍,無所不精,仆人們這幾日都來偷閑光顧生意,但虞滢滢因那日在堂前朝嚴氏發難,憑白被塞了許多額外的活計,完全抽不開身。
年輕人放下了手中收拾的物件,目光專注地看着虞滢滢,好像她的眼淚是此刻天地間最重要的東西,女孩哇得一聲哭得更厲害了,情不自禁敞開了心扉。
聽完前因後果,年輕人溫聲道:“小娘子何不求求‘大聖爺爺’呢?祂可是洞庭湖這一代最靈的神仙。”
“真的嗎?”虞滢滢的眼睛裡透着懷疑,難道丢失的金镯子,還能憑空出現不成。
“真的,隻要你足夠虔誠。”
年輕人展露笑顔,虞滢滢卻不知為何從俊朗的眉宇間瞥見了一絲邪氣。
找回金镯子的迫切壓倒了一切,她依言照辦,閉上眼睛祈禱,而當她再度睜開眼睛時,黃昏的餘晖中,年輕人的掌間,小小的金镯子熠熠生輝。
虞滢滢驚喜地拿起來戴在手上,镯身磕磕絆絆的小缺口,無一不證明着這就是原本的那支。
“你是怎麼做到的?”女孩好奇發問,年輕人抵住了她的嘴唇,神神秘秘道:
“勿要冒犯了,是你與‘大聖爺爺’有緣。”
夜間,虞滢滢給林官人送煎好的湯藥,曾經白白胖胖像個白面饅頭的林鼎,此刻昏迷不醒,臉色蠟黃,人也消瘦了,薄得像一片宣紙,風一吹就跑。
看着愁眉苦臉的柳夫人,虞滢滢靈機一動,講起了此事,還特意補充:“我聽看門的老徐說,他是巴陵本地人,十年前他娘親病了,本地的大夫治不好,老徐特地去了一趟武陵,跋山涉水找‘大聖爺爺’求了一道符,燒成灰化成水,喝了就好了。”
柳夫人眉宇間的憂慮更深:“武陵路途遙遠,否則也斷然沒有上任知縣久停巴陵的道理,如何有人手去請‘大聖爺爺’?”
睡前,虞滢滢想起了年輕人的話:“隻要你向‘大聖爺爺’祈禱,祂一定會回應你的願望。”
女孩半信半疑地祈禱,說完了自己都覺得幼稚好笑。
熟料,翌日清晨,府前真的候着一位戴着鬥笠的道人,一襲青色道袍洗得發白,但其孑然一身,雲淡風輕的模樣,倒真有幾分世外高人的出塵氣質。
“昨夜家師聽聞有人口誦真名,特來派我襄助。”
“哪來的騙子。”看門的老徐正要把人趕走,被虞滢滢攔下,紅着臉講了昨日種種,老徐吓得驚慌失措,口中連稱“大聖爺爺贖罪”,恨不得給道人當場磕幾個響頭賠罪。
那道人不以為然,掠過老徐時,輕飄飄地留下一句:“徐門房,你阿母承蒙‘大聖爺爺’照拂,已轉世成景陵一戶富家千金,今年五歲了,生活無虞,你該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