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場地布置得非常精巧,儀式的場地選在花園的廊道之下,那裡有許溧喜歡的白花紫藤,此刻正是花期,開得浪漫又蓬勃。賓客落座區的椅子周圍綁着蕨草與鈴蘭組成的花束,配上腳下的草坪,一片富有生命力的綠色之上還有純潔的白。不得不說,這完全就是許溧想要的婚禮,沒有繁複的燈光與舞台,充滿了陽光和植物氣息。
她看到了在白花紫藤之下駐足的單與文,他身穿淺卡其色的西服套裝,内搭白色襯衫,此刻解開了西裝的扣子,正在擡頭研究下垂的花枝。今天他的發型隻是随手抓了抓,加上被俞今吹得炸了毛,此刻還帶上了幾分淩亂的野性,微微敞開的襯衫領口讓他看起來更加浪漫随性,他注意到俞今的到來,笑着向她招了招手。
紗制的裙擺在草坪上散開,為了方便行動,俞今用手将裙子提起了一些,正式婚禮的時間還沒到,她的裙擺之下穿着一雙帆布鞋,纖細的腳腕和小腿在布料中若隐若現,溫潤的風捧起了她的發絲,送來幾瓣白色的花瓣,她的笑太過幸福,有一種她才是婚禮主角的錯覺,單與文不免看呆了。
兩人十指緊扣在身側微微搖擺,交織的手指貼在一起不肯分開,一起擡頭欣賞廊道爬架上的白花紫藤,淡淡的香氣随着風時不時地送入兩人的鼻腔,呼吸之間充斥着盛開的香氣。
俞今撫着花瓣,無意般開口:“高中的時候,許溧喜歡暮光之城,對男女主角的婚禮念念不忘,我家又正好種了白花紫藤,她看到的時候兩眼都在發光,我和我奶奶商量了一下,答應她要是她結婚,肯定給她免費提供婚禮場地,現在終于算是如願了。”
單與文側頭看向她,又聽到她用輕巧的語氣說出了心底的遺憾:“也不算完全如願,那個時候我以為我奶奶至少能活到我也結婚的年紀,隻是沒想到,生老病死完全就是一瞬間的事。她在我高中畢業前就病逝了,後來我就搬出了家,因為不敢看這家裡的一切,她沒畫完的畫,床邊還沒洗的衣服,仿佛她隻是短暫地出門了。”
“有些時候甚至覺得藝術這事是個詛咒,我的父親因為無法超越自己母親的成就而郁郁寡歡,後來患上了躁郁症,事業和愛情都守護不住,含恨自殺;我的奶奶早年喪子,後來在體檢中查出肝癌晚期,不到三個月就去世了,享年65歲,連我的畢業典禮都沒看到。”
她說這話時面色平靜,但眼底還是藏了些傷心,自顧自擡手折下一小串花枝,将它别在了單與文耳後,随後露出了一個促狹的笑。單與文隻想哄她開心,任她把花插了滿頭也不阻止,反倒是俞今忍不住,笑着把他發間的花全部揮去了。
陽光在肌膚上投下流光,将那些遺憾都給掩蓋了起來,俞今提着裙擺蹦蹦跳跳往前走,她的發絲随着風流連在單與文的頸窩,他不禁開口問:“你有設想過你的婚禮嗎?”
俞今繼續往前走,頭也不回地回答道:“有啊,我想去海邊,日落前穿着婚紗,看着海水漲潮。潮汐是周期性現象,日複一日,就和婚姻生活一樣,重複但有它的美好之處,再加上日落了還會升起,新的一天又會到來,即使有不快也終究會消散,日落、海水和相愛之人,很浪漫不是嗎?”
陽光之下的紗裙反射出亮光,幾乎快要把她的身影都隐去了,仿佛她就要在這片金光之中消失了,單與文伸手牽住她的手腕,好讓她不要走得太遠,同時暗暗記下了俞今對婚禮的設想,他開口道:“很浪漫,但似乎有些苦甜參半,不過生活本就如此,若是全都是好的,就會顯得有些虛假了。”
他快步走到俞今面前,為她遮住了直射而來的陽光,沒了光影加持,她美得更加真實了一些,單與文漫不經心地說:“那我們以後的婚禮,就從日落看到日出,從退潮看到漲潮。”
俞今覺得好笑,打趣般地反駁:“哪有人婚禮辦一整天的啊,不是要累死了。”
單與文倒是不以為意:“這有什麼累的,每一瞬的陽光都不一樣,每一瞬的海面也都不一樣,我每個瞬間都要和你一起看到。最好能給你在海邊追着光線多拍幾張照,一輩子就一次,一定要全部記錄下才行。”
“誰知道是不是一輩子就一次哦”,俞今低着頭對草坪小聲吐槽。
單與文突然回身,一手攬住了俞今的腰,抱着她轉了一圈,故作生氣地說:“好啊,原來你還想和我離婚。”
她突然被抱離了地面,呼吸都亂了一拍,單與文卻不肯放棄,繼續單手将她托起,她坐在單與文的手臂上,不自覺就抱緊了他的脖子,想掙紮着下來又怕他用受傷的手來接住自己,隻能氣憤地捏住他的臉頰肉,語帶嗔怪:“還沒結婚說什麼離婚啊,受傷殘疾人還耍帥玩什麼單手抱,快點放我下來!”
然而單與文充耳不聞,繼續抱着俞今往簽到處走去,許溧的大學室友們作為伴娘早就在簽到處等着了,看到俞今以這種方式登場,遠遠地就開始偷笑,搞得俞今非常不好意思。
陽光落在兩人身上,吵鬧之間不知不覺就笑出了聲,零碎的笑聲散漫了草坪,落下的花瓣仿佛是在為他們慶祝,舊宅裡傷感的回憶被婚禮的喜慶沖散了一般,現下又被愛人的懷抱沖散了另一半。日落還會日出,退潮還會漲潮,人生也是如此,留有遺憾也要繼續向前,不可辜負身邊人。